第五章 续

他摸索着，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手电——这是他之前放在背包侧袋里备用的。按亮开关，一道昏黄的光柱刺破了图书馆员工通道的黑暗。

光线照亮了狭窄的通道。墙壁上贴着图书馆的规章制度和员工值班表，地上散落着一些文件和杂物，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陈旧纸张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苏晚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啜泣声也停止了。她蜷缩在墙角，脸上泪痕未干，眼神惊恐未定，白色的连衣裙沾满了污渍和破损，裸露的小腿上还有几道被划破的血痕，看起来楚楚可怜又狼狈不堪。

林岸用手电光扫过通道深处，确认暂时没有危险。他又看了看苏晚，嘶哑着嗓子，用气声艰难地说：“暂时…安全了…检查…有没有…伤…”

他的声音如同破旧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剧痛。

苏晚看着林岸同样狼狈不堪、脸色惨白如纸的样子，又看了看他手中那昏黄的光柱，眼中的恐惧稍微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她摇了摇头，声音同样嘶哑：“没…没大伤…就是…腿软…”

林岸点点头，用手电光示意她待在原地休息。他自己则挣扎着站起来，忍着浑身酸痛，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这扇刚刚承受了狂暴冲击的铁门。门很厚重，是金属材质，虽然内侧被撞得有些凹陷，锁舌也有些变形，但整体结构还算完好。他用找到的一根粗重的金属门栓（大概是之前员工用来顶门的），穿过门后的把手，死死地卡住。这样即使外面再撞击，只要力量不是持续性的恐怖巨力，应该能抵挡一阵。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松了口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苏晚对面的地上。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在昏黄的手电光柱下，在弥漫着灰尘和死寂的通道里，相对无言。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黑暗中交织。

图书馆内部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活人的动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废墟中永恒的嘶吼背景音。

“谢…谢谢你…”良久，苏晚才用嘶哑的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岸，“刚才…要不是你…我…我就…”

林岸摇了摇头，动作牵动了喉咙的剧痛，让他皱了皱眉。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摆了摆手，示意无法说话。

“你的嗓子…”苏晚眼中露出担忧。

林岸再次摇头，示意没事（虽然疼得要命）。他从背包里又拿出一瓶水和一小包压缩饼干，扔给苏晚。自己则艰难地小口抿着水。

苏晚接过水和饼干，看着这简单的食物，眼泪又涌了出来。她默默地撕开包装，小口小口地啃着那坚硬的食物，味同嚼蜡。

沉默再次降临。只有两人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

林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昏黄的手电光打在他疲惫的脸上。图书馆。他终于进来了。但这里真的安全吗？那个恐怖的保安丧尸还在外面游荡吗？图书馆内部呢？那个爆炸的二楼商铺里，曾经也有幸存者吧？他们……

他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他需要评估现状。他看向苏晚，这个被他意外卷入、又一起逃出生天的女孩。她看起来柔弱、胆小，但在最后关头，她爆发出的尖叫和那声惊天动地的“共同体是你妈”，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她…或许可以成为助力？尤其是在自己暂时失声的情况下。

他抬起手，用手电光照了照苏晚，然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最后用双手比划了一个“一起”的手势。接着，他指了指通道深处，又用手在空气中画了一个书本的形状。

意思很明显：我们一起，探索图书馆，找书。

苏晚看懂了他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看着林岸那虽然疲惫却依旧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手中冰冷的压缩饼干，她用力点了点头。在这个彻底崩塌的世界里，一个能“驯服”丧尸（虽然方式诡异）的人，似乎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林岸稍微松了口气。他再次用手电光仔细检查通道。除了散落的文件，他还看到墙角靠着几根可能是用来挂海报的、一米多长的金属杆。他走过去，捡起一根，掂量了一下，虽然不沉，但足够坚硬，前端还算尖锐。聊胜于无。

他将金属杆递给苏晚。

苏晚接过这根冰冷的“武器”，握在手里，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林岸自己则再次握紧了那本救命的《申论热点深度解析》——这是他冲进图书馆前唯一来得及抓在手里的书。他深吸一口气（尽管喉咙剧痛），强打起精神。休息是奢侈的，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更安全、更封闭的空间，恢复体力，更重要的是，补充“弹药”！

他用手电光示意苏晚跟上，然后握紧手电和书，如同握紧最后的希望，迈开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着员工通道深处、通往图书馆内部的黑暗走去。

沉重的铁门隔绝了外面的嘶吼和撞击声，却隔绝不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和未知的恐惧。昏黄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前方布满灰尘的地面和散落的杂物。每一步落下，都发出细微的、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的声响。

图书馆的深处，如同巨兽的腹腔，等待着他们的，是安全的堡垒，还是更深的噩梦？林岸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必须前进。为了活下去，为了…那个荒诞却支撑着他的目标。他握紧了手中的书，那粗糙的封面，此刻是唯一真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