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和火凤凰的基地门口
火凤凰的姑娘们站在最前面，雷电的兄弟也都在，两拨人挤在门口
远远看见她跟着老狐狸和何璐走过来，沈兰妮第一个没忍住，冲过去，一把抱住她
阎王也快步迎上来，平日里板着脸的汉子，此刻眼睛通红，拍着她的后背“回来就好”
田果和欧阳倩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队里的事，唐笑笑拉着她的手不肯放，曲比阿卓站在旁边，看着她咧嘴笑
雷电的兄弟们也凑过来，哈雷递过一瓶没开封的水，大牛说“中午加菜”
她站在人群中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红了眼睛
我的敌杀死，终于回到了她的战场上
第二天，她换上一身简单的日常服，先去了监狱
隔着厚厚的玻璃，她看见了穿着囚服的张海燕，曾经体面的女人如今面色憔悴，看见她时，眼里瞬间涌满了泪
“寸心……”张海燕的声音哽咽，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归队了，爸的事，我知道了”
张海燕眼里满是震惊
“黑猫，妈，这些年你过得不容易吧”
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也没有崩溃的哭喊，她只是平静地陈述着，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她什么都知道了，那个牵扯着罪恶与背叛的身份，她终究还是要自己扛起来
离开监狱时，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一下，没回头，我知道，那个曾经会在委屈时红眼眶的姑娘，是真的长大了
她从花店出来，手里多了两束花
先去的是安然的墓前，墓碑上的照片里，安然笑得眉眼弯弯，还是当年那副模样，她蹲下身，把花放下，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坐着，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风都停了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旁边，那是我的墓
同样的被放在碑前，和安然的那束并排着，她抬手，在雷战两个字上停下，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我回来了”
没有多余的话，可我听见了她没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许久，她才动，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句话：
“雷战，我好像……喜欢你”
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树叶，却在我这抹魂魄里炸开
她低着头，只能看见微微颤抖的肩膀，墓碑前的花被风吹得晃动，像是在替我回应
我就在她面前，离得那么近，却连一句“我知道”都没法说出口，只能看着她站在那里，把这句迟到的告白，说给石碑，说给空荡的风里，也说给我这抹无声的灵魂听
她没再多说，就那么站着，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有些心意，等到了生死相隔，才说出口
“我知道”
活着的时候，那股控制像无形的墙，逼着我刻意疏远，逼着我摆出冷漠的样子
可我眼里的她，从来藏不住事，训练时偷偷瞟向我的眼神，任务后想递水又收回的手，受了委屈时别过脸却还是往我这边瞥的余光
那些细微的、没说出口的在意，我都看见了
就像猎手藏不住的目光，她心里那点不轻易示人的情愫，早就在一举一动里透露了痕迹
只是那时我被困着，连回应一个眼神都做不到，如今隔着生死，倒看得更清了，她心里的那点分量，从来都在
她说：“对不起，雷战”
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歉疚，像是在为那声没扣下的扳机，为没能护住我，为所有她觉得没做好的事道歉
我多想穿过这层阴阳相隔的屏障，告诉她：不，你做得很好
你在枪林弹雨中从未失手，在绝境里总能找到生机，在被误解时也没丢了军人的骨头，你扛住了所有风雨，活成了我教你的样子，甚至比我期望的更坚韧，更耀眼
我的敌杀死，你从来都是最优秀的狙击手
可这些话只能化作一阵风
她还在低着头，像个等待责罚的孩子，我就在她身边，一遍遍地在心里说：真的，不用对不起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很轻，很熟悉
“孩子，抱，我不知道你们已经对彼此有了这份心意，之前总想着撮合他和教导员，总念叨他该成家立业，却忘了最根本的，得是他自己愿意，得让他开心，硬推着他靠近不喜欢的人，早就违背了我当初的原则”
“其实啊，雷神最看好的就是你，训练时对你最狠，背地里却总跟我们说，‘叶寸心这丫头，骨子里有股劲儿，将来肯定能成最厉害的特种兵，比我还厉害’”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她心里，她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是汹涌的情绪，眼泪终于没忍住，顺着脸往下掉
我飘在旁边，听着老狐狸说出这些藏在我心里的话，那些被控制的、身不由己的日子里，藏着的在意，终于有人替我记着，替我告诉了她
老狐狸看着她掉泪，没再说话，只是默默递过一张纸巾，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用沉默给了她最妥帖的安慰
老狐狸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递到叶寸心面前。
“这是雷神家的钥匙，他虽然没来得及说，但我知道，给你，一定是他想做的”
叶寸心看着那把钥匙，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敢接
“放心，那屋子我每天都去开窗通风，打扫得干干净净，教导员……从没去过”
这句话像颗定心丸，她终于伸出手
钥匙不大，却沉甸甸的，像握着一份迟来的、独属于他们的默契
我看着她把钥匙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贴在心口的位置
“去吧，有空去看看”
她用力点头，眼睛红红的
“叔”
她突然开口，声音还有点哽咽，却异常清晰
老狐狸愣了一下，眼里涌上复杂的情绪：“你叫我什么？”
“叔，”她又喊了一声，抬头望着他
“雷战都这么叫的”
老狐狸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别过头，用袖子蹭了眼角，再转回来时，脸上带着笑：“哎，好好”
风穿过墓园，带着草木的清香，也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一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悄悄接在了一起
老狐狸走了
他临走前又看了眼墓碑，没再说什么，只是脚步比来时慢了些
墓园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叶寸心和我
她重新蹲回墓碑前，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挺懂你的”
风拂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我知道，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
天渐渐黑下来，握着那把钥匙，推开了我家的门
屋里和我离开时一样，被老狐狸打理得干干净净，她站在玄关，迟疑了一下，才慢慢往里走
我忽然有些紧张，她会发现那些藏起来的小心思吗？
书架最上层的暗格里，放着她的照片，不是训练时的严肃模样，是某次她被阳光晒得眯起眼，嘴角翘起来的样子，被我悄悄拍了下来
还有抽屉最深处，那把弹弓，初见时她用它瞄准我，事后我收了回来，擦干净收着，总想着哪天还给她，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些藏在时光里的痕迹，她会看见吗？
我看着她的目光扫过客厅，落在书架上，又移向书桌，心跳，如果魂魄还有心跳的话，忽然变得有些很重
她看见了
目光扫过书架时，不知怎的，她伸手够了最上层，恰好碰到那个暗格的边缘，抽屉是虚掩着的，她拉开时，那把弹弓就躺在那里
她拿起来看了一会：“原来在你这儿”
然后是那张照片，她打开暗格，抽出相框的瞬间，动作顿住，照片里的自己傻乎乎地眯着眼笑，是连她自己都快忘了的模样
“雷战……你这测试版”
没有质问，没有探究，只是这么轻轻一句
我飘在她身后，看着她把照片放回暗格，却把弹弓揣进了口袋，这些藏了许久的心思，被她看见，真好
此后我一直跟着她
训练场上，她总是第一个到场，最后一个离开，汗水成了她身上最熟悉的味道
任务来临时，她眼神里的锐利从未褪色，扣动扳机的瞬间，依旧很稳，只是没人时，她总会对着瞄准镜，静静看上好一会儿
她好像永远没有休息的时刻，从前偶尔会偷懒的小性子，如今全藏起来了
她的家被没收后，没抱怨过一句，后来，她用攒下的津贴，在我家旁边买了个小房子，一墙之隔，推开窗就能看见这边的阳台，老狐狸家也离得不远，三两家串起来
有时傍晚，她会端着刚炖好的汤去老狐狸家，两人坐在院子里，就着夕阳说些队里的事，像真正的亲人那样
我知道，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把破碎的生活一点点拼起来，而我就在她身边，看着她把日子过成了带着烟火气的模样，看着她在枪林弹雨和柴米油盐里，活成了更坚韧的自己
还好，在以后的日子里，沈兰妮总拉着她去打拳，阎王会在训练后递上一瓶水，火凤凰的姑娘们常凑到她面前，何璐，田果，欧阳倩，唐笑笑，曲比阿卓总能热热闹闹
雷电的兄弟们也常来，用笨拙的方式陪着她
火凤凰和雷电的大家，稳稳托住了她，没人总提过去的难，却都在用行动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
她脸上的笑渐渐多了起来，训练时会和沈兰妮拌嘴，任务后会和大家一起瘫在地上看星星，偶尔还会被老狐狸催着“赶紧找个对象，别让我老操心”
眼前忽然又飘过一排排字，像是谁在替我说出心底的话：
“真好，虽然雷战死了，但总比和谭晓琳在一起强”
“就是就是，要是真和教导员凑到一块儿，那还不如死了去陪安然呢”
字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却把那点藏在深处的别扭心思摊开在空气里
叶寸心似乎没看见，正低头和沈兰妮说着什么，嘴角还带着笑
挺好的
有些选择，不必成真；有些结局，留白就好
我看着我的狙击手过完了她的一生
她成了最优秀的特种兵，枪下从无虚发，任务从无败绩；后来又成了最年轻的特种部队大队长，肩上的星星越来越亮，带出来的兵个个像她当年一样，眼里有光，肩上有担当
军功章摆满了抽屉，可她总说，最珍贵的还是那把弹弓
岁月在她脸上刻了痕，却没磨掉她眼里的那股劲，每次出任务前，她还会像年轻时那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敬个礼；任务结束，总会去墓园，坐在我和安然的碑前，说上大半天的话
最后那天，和往常没两样，她先去了沈兰妮家，两个老太太坐在藤椅上拌嘴，像年轻时那样；又找阎王杀了盘棋，输了的人要包下周的饺子
傍晚时，她提着三束花去了墓园，先站在安然墓前，絮絮叨叨说了说队里的新鲜事；然后走到我这边，把花放下，最后去看老狐狸，隔着石碑跟他说“叔，下周给你带新茶”
回到我家时，天刚擦黑，她没开灯，径直走到阳台，躺在那张旧躺椅上，姿势和我当年常坐的样子重合，手里还捏着那把弹弓
她闭着眼，呼吸慢慢轻了，像一片落定的叶子，安安静静的，没再醒来
我飘在旁边，看着阳光落在她脸上，这一路她走得够久、够用力了
我的狙击手，终于可以歇歇了
这一次，我在这儿等她
“真好，我的13号成为了最优秀的特种兵”
“哈哈哈，教导员抢走了何璐的高光，抢走了叶寸心和雷战在一起的时光，却抢不走她的优秀”
“哎，看到时候就好奇，明明雷战一眼就和叶寸心最般配，怎么就和教导员在一起了”
“因为军衔吧”
“听说最初的剧本是雷叶，后面上面发文件军官不能和列兵在一起，所以剧本改了”
“剧本？”我不由自主地重复出声，那些飘来的字像是被我的声音惊到，停在了半空
好半天，才有新的字冒出来：
“我去，是雷神吗？”
“雷神你能看见？”
“哇哇哇不是吧，真的吗”
“是我，我看见了，所以，剧本是什么？”
“你们……是剧本里的人啊”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望着叶寸心安静躺着的脸，望着屋里熟悉的陈设，那些她走过的训练场、守过的狙击位、踏过的墓园小径……这一切真实到能触摸到温度的过往，竟然只是剧本里的情节？
“13号”的编号，训练时的汗水，任务中的生死，她迟来的告白，我藏着的心意……原来都是被写好的？
那些关于“教导员”“军衔”“改剧本”的碎语，像拼图一样凑起来
可叶寸心眼里的光，她躺在躺椅上最后的安宁……这些真实到让我心疼的细节，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看向那些字，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那她的优秀，也是剧本写的？”
字迹沉默了
不管是不是剧本，她活成了自己的光，这就够了
我的13号，从来都不是谁笔下的符号，她是我的狙击手，是那个能让我甘愿守护一生的、最优秀的特种兵
“雷神，每个人都很优秀，在你们的世界那都是你们用血和汗换来的，只是原本和你在一起的是叶寸心，而谭晓琳拿走了”
血和汗换来的……是啊，那些在训练场上磨破的手，任务里留下的伤疤，深夜里亮着的灯，哪一样不是真真切切的付出？
原本该和她在一起？
这个念头像根针，可再看叶寸心，看她这一辈子活得磊落、活得耀眼，看她最后能在这满是回忆的屋子里安宁离去，忽然觉得，“原本”二字，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她没被谁拿走什么，她的光芒，从来都在自己手里
我对着空气里的字迹：“她现在这样，就很好”
好不好，从来不是谁陪在身边，而是她自己活成了什么样，我的13号，从来没输过
“是很好，就是有点遗憾”
“遗憾你们明明看对方的眼神里都藏着情意，却没能好好说一句喜欢”
字迹一行行浮出来，像在替我们数着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走完的路
我看着她手里那把弹弓，遗憾吗？或许吧
可再想想，那些鲜活的、滚烫的瞬间，早已把那点遗憾填得满满当当
“没什么遗憾的”像是在告诉那些字，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她活成了自己想成为的样子，我守着她过完了这一生，这就够了”
空气里的字迹没再动，慢慢淡了下去，像一阵风掠过，没留下痕迹
月光穿过窗户，落在我们身上，这一次，我离她很近，很近
良久“雷神如果有机会，你会努力的跳出被篡改的剧情，和叶寸心在一起吗”
如果有机会……
会的
会在初见时，接住那枚射出的石子，告诉她“准头不错，就是力道差了点”
会在训练间隙，接过她递来的水，不再刻意转身
会在任务结束后，摘掉她沾满泥污的头盔，骂一句“丫头片子，命不要了”
会在老狐狸又念叨成家时，直直看向她，让所有人都明白我的心意
会把那些藏在暗格里的照片摆出来，把那把弹弓亲手还她
会在她喊“叔”的那天，站在老狐狸身边，笑着看她红了的眼睛
会在她买下隔壁房子时，推开那扇从未锁过的门，说“以后汤多炖点，我家没盐了”
管什么剧情，管什么篡改
我的狙击手，本该是我的
若有重来，我不会再让她把那句喜欢，说给墓碑听
“那就去吧”
熟悉的声音像温水漫过心田，夕阳里，安然站在那里
“安然……”
她走上前，轻轻拍我的胳膊，动作还是像从前那样
“雷战，去吧，抓住机会，这一次，别再弄丢你的狙击手”
我看着她，那些关于遗憾的念头烟消云散
“那你……”
“我在这儿等着，等你们，听你们说那些没说完的话”
话音落时，她的身影渐渐消散，只留下一句去吧
我转过身，望向躺椅上的叶寸心，落在那把弹弓上
这一次，我不会再等了
我的狙击手，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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