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战和史大凡一左一右护着叶寸心往宿舍走，生怕她牵动了伤口，叶寸心虽脸色还有点白，梗着脖子逞强，被雷战用胳膊肘碰了下
“老实点，别逞能”
刚到宿舍门口，沈兰妮就跟一阵风一样冲过来，抓着叶寸心没受伤的那只手
“怎么样怎么样？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屋里的何璐被外面动静引了出来，看见叶寸心被架着，快步走到跟前
“嗨，多大点事”叶寸心想挣开雷战的手，被史大凡按住肩膀
“我是谁啊？这点小伤还能撂倒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沈兰妮反复念叨着，在她胳膊上碰了碰，又缩回来，怕碰坏了她
何璐没多说话，目光落在叶寸心缠着白纱布的手上，那纱布边缘还隐约透着点红，：“那就好”
宿舍门口，阿卓一直默默站着，刚才听见动静时她就想冲过去，脚都抬起来了，又硬生生停住，只看着叶寸心的方向，直到听见那句没事，才放松下来
雷战看了下时间：“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去休息”
“是！”叶寸心转身时看见门口的阿卓，自然地搭在阿卓肩膀上往屋里带
“走了，进去了”
阿卓被她这么一搂，没防备地踉跄了一下，脸都红了，低着头跟在叶寸心身后往里走：“嗯”
天还没亮透，宿舍就被烟雾弹炸开，刺鼻的辛辣气味像长了腿，顺着门缝、窗隙往屋里钻，瞬间弥漫
“咳咳……咳！”睡梦中的菜鸟们被呛得坐起，屋里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手忙脚乱地摸衣服，还有人在混乱中踩着了别人的脚，还有人：“我的帽子！谁见我帽子了？”“腰带！我的武装腰带呢？刚才还在床头的！”
烟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三尺，有人被地上的鞋子绊了个趔趄，手忙脚乱扶住床柱才没摔倒；有人摸到门口想开灯，却被黑暗里伸来的手按住——“别开！是突袭！”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跑到训练场，菜鸟们像一群被打散的蜂群，东倒西歪地站着，有人头发乱得像鸡窝，还有人一边咳嗽一边用袖子抹脸，把脸上擦成了花
训练场，教官们黑着脸站在队伍前面，显然，这副狼狈模样，让他们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十公里武装越野热身！快！”耿继辉的口令在训练场响起
叶寸心随着人流往前，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队伍前后、场边角落来回看，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往常这个时候，雷战、高大壮、耿继辉连同龚箭一起，几乎是这片训练场上雷打不动的标配
可今天，能看到的只有孤狼和雷电的其他队员，由耿继辉领着他们这群女兵训练
“估计是有紧急任务吧”
叶寸心心里默默嘀咕着，对他们这些特种兵来说，临时被抽调去执行任务本就是家常便饭，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奔赴哪个目的地了
司令部的办公室里，壹号刚在办公桌后坐定，还没碰到摊开的文件，敲门声突然响起
“进来。”壹号目光往门口扫了一眼，按惯例，这个时辰很少会有人来
门被推开的瞬间，壹号脸上的从容一滞，雷战、高大壮和龚箭三人军容严整，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往日汇报工作时的干练，也没有私下碰面时的熟稔，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凝重
壹号心里咯噔一下，这三人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儿？这个点他们该在训练场上盯着那群女兵，雷战那家伙除非天大的事，绝不会擅离职守
壹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三人，心里那点不安又重了些
是训练出了岔子？还是？壹号心里飞快想着，面上依旧平静
“有事？”
雷战正要开口，被身旁的高大壮按住，高大壮凑近他：“我来说，你是火凤凰总教官，又是雷电突击队的队长，这事儿万一触了谭副司令的霉头，你不好担责，放心，谭副司令再怎么着，还动不了我”
说完，他松开手：“壹号，我们经过反复合计，一致认为，谭晓琳不适合继续留在火凤凰”
高大壮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说出来还松了口气，显然这话在心里憋了许久
壹号的眉头一蹙：“为什么？我可把话说在前头，你们仨都是老兵了，别带着陈腐观念看人，不能因为她是女的，就鸡蛋里挑骨头”
“报告！”龚箭往前迈了一步
“壹号，绝非如此”
“谭晓琳在我们带训火凤凰期间，多次对正常训练进行无端干扰，她的行为不仅鲁莽，更透着愚蠢，已经直接导致一名教官和一名女兵在训练中受伤”
说到这儿，龚箭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雷战，他和高大壮心里都清楚，自己二人本就不属于雷电突击队，真要是谭副司令追究起来，顶多是连带责任
可雷战不一样，他是火凤凰的总教官，又是雷电突击队的队长，这训练基地本就隶属于雷电的管辖范围
这事儿要是由雷战说出来，以谭副司令的性子，十有八九会把所有怒火一股脑全撒在他身上，到时候怕是百口莫辩
“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
谭晓琳的身份他清楚，谭副司令的独生女，实打实的博士学历，军衔更是高至少将，按说这般履历，素养和格局都该远超常人，怎么会在训练场上做出干扰秩序的事，还闹出了人员受伤？
高大壮显然在极力压抑着心头的火气：“昨天我们的带着几个资质突出的学员进行格斗对练，一来是打磨她们的实战技巧，二来也是给旁边观摩的其他女兵做示范教学，谁成想，谭晓琳毫无征兆地就从旁边冲了出来，直愣愣往对练的教官和学员中间撞！就她那一下，直接带偏了两人手里的刀，两把刀全朝着旁边站着的两名学员刺过去！”
“还好对练的教官和学员反应快，几乎是本能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刺过去的刀刃，这才没出天大的事，可即便是这样，那名女兵的伤口深可见骨”
龚箭紧跟着上前一步：“壹号，我们不是说受不得这点伤，特种兵训练，磕磕碰碰本就难免，关键是，当时伸手的女兵，是我们所有人都格外看好的苗子，那丫头年纪最小，却是这批兵里资质最好的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脑子转得快，体能耐力也远超同批，可塑性强得很，就因为谭晓琳这莫名其妙的一下，差点把这么个好苗子的职业生涯给断送了，您说可惜不可惜？”
高大壮接过话头：“不瞒您说，这姑娘我们孤狼和雷电早就盯上了，两边私下里没少较劲，本来都不想放她进火凤凰，各自都想着收进自己队伍里好好培养，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谁心里能不窝火？”
龚箭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嘛，壹号，说句实在的，这丫头要是有机会，我都想把她薅到红细胞去，这么好的苗子，差点毁在这种荒唐事上，太不值了”
办公室里静了几秒，壹号脸上的震惊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凝重
雷战一直没说话，此刻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干扰训练了”
雷战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语气
“之前几次，我们想着都是小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昨天不一样，就差那么一点，真的就差一点 那个极具潜力的狙击手苗子，还没来得及在这片训练场上真正扎根、真正成长，可能就被这荒唐的一下彻底毁了”
“昨天现场所有新兵都看在眼里，这种事要是不严肃处理，我们以后怎么带队伍？根本没法服众”
龚箭紧接着接过话头：“您别瞧这群姑娘都是刚入队的新兵，个个心里都亮堂着呢，我翻过她们的资料，有的家里是几代从军的军人世家；有的是家境优渥的富二代，却放弃了安逸来吃这份苦；还有不少是名牌大学的高学历学生，脑子活、心思细，谁也糊弄不了”
“她们心里都有杆秤，孰是孰非看得明明白白，这事要是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先不说传出去会让其他部队怎么看我们，单说这群姑娘，她们还能真心信服我们定下的训练纪律吗？以后再提令行禁止，谁还会当回事？”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的严重性全摆了出来，条理分明，句句都在要害上
壹号的脸色随着他们的话一点点沉下去，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壹号心里翻江倒海
其实他早有过顾虑
谭晓琳身份太特殊，不但是谭副司令的独女，本身还是‘少将’军衔，让她跟一群刚入营的新兵蛋子同吃同住、接受一样的严苛训练，他当初就担心她未必能真的沉下心来，怕是难免会有几分傲气难消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他原本想着，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她摆摆架子、偶尔不配合训练，最多让人多费点心思调教
却没料到，她会如此罔顾纪律，甚至因为自己的鲁莽，差点亲手毁掉一个好苗子的前程
这已经不是觉悟不够、适应不了的问题了，是她根本没把训练当回事，没把身边战友的安危放在心上
那可是能要人命的实战训练，刀光剑影里哪容得半分儿戏？壹号叹了口气，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心里像是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雷战望着壹号沉默的脸，火气像被风助燃的野草，一下下往上蹿，多年的军事素养拽着他，脸上还维持着最后的克制
这谭晓琳要是能安安分分待着，哪怕只是混日子、熬时间，他都能当多养了个人吃饭，眼不见为净
可她偏要作，偏要往刀尖上撞，伤的还是……他闭了闭眼，不敢再想下去
医生当时拉着他和史大凡到走廊尽头，压低声音说的那些话，此刻还在耳边回响：“离手筋太近了，就差一丁点儿……如果恢复不好，以后发力怕是受影响，想再稳稳握枪，难啊”
手啊……那是狙击手的命根子
一个狙击手的手要是废了，扣不动扳机，瞄不准靶心，那还能叫狙击手吗？跟折断了翅膀的鹰有什么两样？
雷战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
他要是重活一回，却连剧情都没正式开始，就让自己一眼看中的狙击手折在这种荒唐事上，那还不如当初干脆死了算了！
更让他心口发闷的是……
那份藏在严苛训练背后的在意，那些借着训斥说出口的叮嘱，那些没敢宣之于口的关注，都还没来得及酿成一句正经的话，难道就要因为这场荒唐的意外，永远烂在肚子里了？
不
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雷战、高大壮、龚箭三人几乎同时抬头，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谭副司令？
他们下意识地交换了个眼神，谭副司令怎么会突然过来？难道……是为了谭晓琳的事？可他们几个刚到这儿没多久，连话都没说透，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
壹号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脸上迅速堆起得体的笑意：“谭副司令，您怎么来了？快请坐，快请坐！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稀客啊”
谭副司令在沙发上坐下，脸上没什么多余的笑意，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女儿谭晓琳在火凤凰那边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她做事是鲁莽了些，给各位添了麻烦，我代她向你们道个歉，回头我一定好好说她，让她写份深刻的检讨，好好反省”
谭副司令的目光在雷战三人脸上看：“不过，就因为这点事就要让她退出集训营，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年轻人嘛，犯错难免，总得给个改正的机会，是不是？”
雷战、高大壮和龚箭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果然如此
谭晓琳这是赶不走了
谭副司令的军衔本就比壹号高，如今更是亲自登门，话里话外都透着“给个面子”的意思
那句“给个改正的机会”，听着像是商量，实则早已定了调
这架势摆得明明白白：我堂堂副司令，都亲自过来替女儿说情认错了，难道你们还非要揪着这点错不放，把人硬生生赶走？
壹号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没有立刻接话，显然是在掂量措辞
片刻后，他才斟酌着开口：“谭副司令，您这话严重了，不是我们不给您面子，实在是昨天的事……现场所有新兵都看在眼里，看得真真的，要是就这么轻轻巧巧地翻篇了，她们心里怕是会结下疙瘩，到时候……怕是很难服众啊”
他特意加重了服众两个字，在军队里，这两个字的分量谁都清楚，最是不能含糊
这群女兵，本就来自天南海北，各有各的脾气棱角，有的是将门之后，有的是名校高材生，个个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一旦让她们觉得纪律里掺了私情、有了偏私，心里存了芥蒂，后续的训练根本无从谈起，口令喊得再响，怕也没人真心听了
更关键的是，这第一支女子特战队从组建那天起就争议不断，军内外多少双眼睛盯着，都想看它能不能成气候、能不能练出真本事
如今闹出这档子事，若是处理不好，不光队伍人心散了，外面的风言风语怕是也会铺天盖地而来，到时候真要引火烧身，怕是很难收场
再说谭晓琳本人，壹号心里也有数
她压根就没有放下身段，没有跟这群新兵蛋子一起摸爬滚打的觉悟
架子比谁都端得稳，训练时要么袖手旁观，要么横插一脚，这样的状态怎么融入队伍？
就算今天看在谭副司令的面子上，勉强把人留下，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摆着，其他女兵看在眼里，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怕是只会觉得“纪律是给普通人定的”，规矩成了摆设，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士气很快就会散了
人心一散，这队伍还怎么练出战斗力？怕是真要成了别人眼里的笑柄
壹号望着谭副司令的脸，只觉得这事棘手得很，扔也不是，握也不是
一边是多年的上下级情面，谭副司令亲自登门，话里话外都透着维护，这份面子不能不给
可另一边，是火凤凰刚立起来的招牌，这支女子特战队本就承载着太多期待，从组建到训练，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
若是为了顾全情面松了口子，让纪律成了可松可紧的橡皮筋，那之前所有的严苛要求、所有的心血付出，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壹号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满脑子都是绕不开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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