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盯着谭晓琳，一步一步朝她逼近，每一步都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他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两张脸
一个是雷神，是多少次在枪林弹雨里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的队长；一个是叶寸心，是他打心眼儿里看中的好苗子
如今这俩人都因为眼前这女人受了伤
“阎王，别动手！”老狐狸看出他眼底的戾气
“愣着干什么？拦着他！”龚箭也急了
元宝和小蜜蜂、哈雷、大牛四个人反应最快，一拥而上，有的抓手有的抱脚，把阎王按住
“阎王，别冲动！”元宝急得脸都红了
“她父亲是什么人物你不知道？真动了手，你扛不住！”
“死一边去！”阎王挣扎着想挣开
邓振华在一旁急中生智：“阎王！你还想不想教叶寸心了？我跟你说，你今儿要是动了她，保准得被罚走，到时候还怎么教那丫头？那可别怪我把她带去孤狼，让她跟我学！”
“我去你的！”阎王气得眼都红了，抬脚就想踹邓振华，要不是这女人添乱，队长和那丫头怎么会伤成这样？
耿继辉的目光落在谭晓琳身上：“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
“滚回你自己宿舍去。别在这儿碍眼，看着就心烦”
谭晓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耿继辉那双写满鄙夷的眼睛里，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最终还是低着头，一步一步朝着宿舍的方向挪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耿继辉转头看向还在挣扎的阎王：“行了，人都走了，还闹什么？有这力气，不如等着医院的消息”
车厢里很安静，雷战一直攥着叶寸心缠满纱布的手，史大凡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见两人都没说话，又识趣地转了回去，只在心里默默祈祷伤口别出什么岔子
“我没事，真的”叶寸心被他攥得有些不自在，试图抽回手，又怕牵扯到伤口
“就是点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雷战还是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靠在了叶寸心的肩膀上
“对不起”
叶寸心一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想说你没错，可话到嘴边，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
他靠得更稳些
雷战心里翻涌着难以言说的自责
重来一世，他总想着要把上辈子的亏欠都补上
上辈子欠她的那些提点、那些护佑，他想这辈子加倍补上，可如今，却先添了道新伤
他攥着那点侥幸的时光，恨不得把所有经验都揉碎了喂给她
哪里有陷阱，哪里要藏锋，哪里该狠绝，哪里需隐忍
想着早点打磨她的棱角，让她少走弯路
想着护着她避开那些明枪暗箭，让她能顺顺利利地站上狙击位
他以为自己足够小心，足够有能力护住她，能让她避开上辈子那些磕碰，却没料到，最不该出岔子的地方，偏偏折了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他以为能掌控的较量里，她为了挡那一下，伤成这样
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刚才他反应再慢一点，如果叶寸心没有及时抓住他的刀……后果不堪设想
雷战闭上眼，许久:“对不起”
不是对她说的，更像是对自己那可笑的自信和失责的忏悔
叶寸心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也能听见那句道歉
“真没事，再说了，这也不是你的的错”
雷战没应声，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他知道，往后的日子，他要护得更紧，才能对得起这重来一次的机会
“是我没护住你，明明该想到的，该更小心的……”
叶寸心反倒被他这副模样弄得不自在
“雷战，你这是干什么，真不怪你，谁能想到……”
“我该想到的，我该想到所有可能出乱子的地方，该把你护得再严实点”
这辈子，他以为自己是执棋者，能改写结局，到头来却发现，在她可能受的伤面前，他的谨慎和算计，竟如此不堪一击
这份自责像潮水，漫过所有重来的庆幸，只剩下沉甸甸的后悔
“先去做个X光检查，看看有没有损伤，另外，还得做个神经电生理检查，判断一下有没有神经损伤，这对后续手部功能恢复很关键，特别是她这情况，以后还要做精细动作”
“伤口虽然已经做了紧急处理，但深度够深，必须排查损伤，你们先去放射科，结果出来后再过来，我会根据检查结果制定后续治疗方案”
（不是医护人员，可能不是对的）
从放射科到神经检查室，雷战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等所有检查做完，叶寸心看着雷战依旧紧绷的脸：“雷战，我真没事，伤的是手又不是腿，走路稳着呢，不用这么小心”
“手伤了更得小心，别再磕着碰着”
叶寸心看着他眼底的焦灼，她知道这男人看着冷冰冰的，实则比谁都细心得很，任由他护着往诊室走，只是脚步放慢了些，配合着他的节奏
叶寸心轻轻往雷战肩上靠着，一路折腾下来，伤口的疼带着些许疲惫，让她下意识想找个支撑点
雷战浑身一僵，像被按了暂停键，他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横刀立马，却从未想过这丫头会这样依赖地靠着自己
手下意识地想收紧，却又怕弄疼她，只能维持着僵硬的姿势，任由她靠着
“累了？”
叶寸心没睁眼，只是在他肩上“嗯”了一声
雷战没再说话，只是扶着她的手又稳了些，脚步放得更慢
史大凡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前面那一幕，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影子
啧，这氛围，我这电灯泡是不是太亮了？早知道刚才就借口去拿报告，晚点跟过来了，这搁这儿当背景板，多不合适啊…
史大凡眼睛一转，心里那点不自在瞬间被别的念头取代
哎？等回去了，这事儿不得跟伞兵他们说道说道？就雷神刚才那僵成木头桩子的样，还有叶寸心那黏糊劲儿，保准能让那帮家伙惊掉下巴
得挑着说，既不能太夸张，又得把那股子不对劲的劲儿传达到位，保管能让场子热闹起来
这么一想，倒不觉得尴尬了，跟在后面盘算着待会儿该怎么添油加醋，分享给那帮憋坏了的损友
医生拿着检查报告：“万幸，骨头和神经都没伤到，就是伤口太深，皮下组织损伤得厉害”
“年轻人恢复快，但也别大意，这段时间训练肯定是参加不了了，按时来换药，有任何不舒服立刻来医院，知道吗？”
叶寸心点头：“知道了，谢谢医生”
叶寸心看着雷战稍微缓和的脸色，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雷神，商量个事呗……我那训练，能不能别停啊？”
话音刚落，雷战的脸唰地一下沉了下去，黑得像要滴出水来：“你说什么？”
叶寸心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哎你别生气啊！我不是想逞强，你想啊，这时候停了训练，不就等于让我退出了吗？”
雷战盯着她眼里的执拗，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安分养伤，其他的别想”
叶寸心看着雷战的脸:“雷战，我真不想退出”
叶寸心往前凑了半步，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蜷在身侧，另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角
“我保证，绝对不动那只伤手，就跟着看，体能训练也挑不用手的练，行不行？”
雷战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败给了她眼里那股不肯认输的劲儿：“我会改训练项目”
“但说好，伤手绝对不准沾半点力，哪怕是端水杯都不行，听见没有？”
“听见了！保证听话！”
看着她这副模样，雷战心里那点气早就散了，只剩下无奈的纵容
“走吧，回去了”
叶寸心乖乖应了声，刚才的蔫劲儿一扫而空，只要不让她退出，这点约束算什么
两人一路说着往回走，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些，全然没注意到被落在后面的史大凡。
史大凡拎着刚取来的药袋，站在诊室门口看着那两道越走越近的背影，忍不住挠头
嘿，这俩人，合着把我这活生生的人给忘干净了？
他摇摇头，快步追上去：“咳咳，我说二位，等等我啊，药还在我这儿呢，打算空着手回去养伤？”
雷战和叶寸心回过神，同时转头看他，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然
雷战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走快点”
叶寸心则抿着嘴笑了笑，往旁边挪了挪，给史大凡让出位置，刚才光顾着高兴，还真把这位一路跟着忙前忙后的医生给忘了
基地里
沈兰妮在空地上来回踱步，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了件外套出来透气
“我说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呢？”老狐狸从屋里出来，看着她跟打转的陀螺一样
“老狐狸，医院那边有没有消息啊？寸心她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带着她压不住的担忧
“急什么？阎王已经去问了，有消息肯定第一时间传回来，你在这儿转得我眼晕，坐下来等”
“我这不是担心嘛……那伤口看着就吓人，她一心想当狙击手，要是手受了影响，那可怎么办？”
“放心，史大凡在呢，他可是咱们这儿最靠谱的军医，再说了，雷神也在，不会让那丫头的心思落空的”
话虽这么说，可沈兰妮她太清楚叶寸心那股想当狙击手的执念了，要是因为这伤耽误了，那丫头指不定得多难受
何璐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翻来覆去怎么也合不上眼，叶寸心受伤的样子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阿卓坐在床沿，一言不发
唐笑笑本来想找点话说活跃下气氛，可看看何璐辗转反侧的样子，又瞅瞅阿卓紧绷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缩回了被子里
田果和欧阳倩也低着头
谁都没提叶寸心，可谁的心思都系在那个受伤的同伴身上，夜这么长，没个准信，谁也睡不着
咚咚咚，谭晓琳推门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保温杯，想说点什么，却在接触到屋里的气氛时卡了壳
何璐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
唐笑笑把头埋进被子里，只露出半只耳朵
田果和欧阳倩对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几个人都只是撇了她一眼，谁也没理会
只有阿卓，抬起头，直勾勾地瞪着谭晓琳。那目光里有愤怒，有指责，还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谭晓琳手里的保温杯差点没拿稳，她想解释什么，可看着满屋子的沉默和阿卓那毫不退让的样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出去”
谭晓琳僵在原地，手还搭在门把上，没动
下一秒，阿卓抓起身边的枕头，朝她砸了过去
何璐侧过头，看了谭晓琳一眼，眼神复杂，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算是默许了阿卓的举动
“出去！”
唐笑笑和田果吓得缩了缩脖子，欧阳倩咬着唇，谁也不敢出声
谭晓琳看着地上的枕头，又看看阿卓，转身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阿卓才像泄了气似的，坐回床上
监控室里，屏幕的光映在高大壮几人脸上，他们看着谭晓琳推门进去，又看着她被枕头砸中，最终落寞地退出来，全程谁都没吭声
桌子正中央，放着一份打印好的报告，“关于谭晓琳同志不适合继续留在特种部队的申请”
下面的理由写得明明白白：因个人能力及判断失误，导致教官与学员在训练中受伤，建议立即调离
都是摸爬滚打过来的老兵了，在这支部队待了这么久，见过流血，见过牺牲，却从没见过因为谁的愚蠢行为，能把教官和学员都拖进伤病里的
训练场不是过家家，一步错就是要命的事，可这次，明明是可以避免的意外，偏偏因为那点想当然的小聪明，闹成了这副局面
监控屏幕的光还亮着，照在那几个沉默的老兵脸上，满是失望，特种部队的字典里，从没有侥幸二字，更容不得半点愚蠢的代价
现在只是训练，有急救，有后援，出了纰漏还能补救
可这要是在战场上呢？
枪林弹雨里，一秒的判断失误就能让身边的人倒下，一次愚蠢的自作主张，可能要付出血的代价
战场上从没有开玩笑的余地，更没有重来的机会
你手里的枪，肩上的责任，身后的战友，哪一样都容不得半点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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