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场中那五个人身上，雷战游走在四人之间，看似随意的格挡、闪避，却总能在最刁钻的角度化解攻势
他一边腾挪，一边讲解：“出刀要沉肩，手腕别僵，你们这力道全泄在胳膊上了，看这里，发力要从腰带出来”
说话间，精准地磕开叶寸心刺来的匕首，顺势在她小臂上点了一下：“速度够快，但角度太直，给了对手太多反应时间”
转身避开沈兰妮的时：“脚下虚浮，步子跟手没合上，再猛的劲也使不连贯”
场上的四人攻势未停，耳朵都竖得笔直，叶寸心调整着呼吸，改了出刀的角度；沈兰妮的力道重了几分，脚步稳了些；何璐和阿卓对视一眼，默契地放慢了节奏，把他说的要点往动作里融
场下的女兵们也早没了刚才的喧闹，一个个屏声静气地盯着
连雷电和孤狼也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这教法，比讲三天理论都管用
高大壮望着场上，这几个丫头悟性倒是不错，一点就透
雷战避开阿卓横削过来的匕首，目光转向何璐时：“何璐，之前说过要顾全大局，怎么临了忘了？”
“光自己动作稳没用，眼角得有活，看看你左右的人，刚才沈兰妮下盘空了，你离得最近，本该补位的，却只顾着往前冲”
何璐闻言，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刚才确实光顾着应对雷神的攻势，没留意到沈兰妮被绊了一下，何璐调整站位，往沈兰妮身侧靠，眼神也开始留意另外两人的动作
“特种兵不是单打独斗的莽夫，尤其是你们将来要组队行动，一个人的破绽就是全队的风险，记住，眼里得装着自己，更得装着队友”
这话不仅敲在何璐心上，场下的女兵们也听在心里
场上的四人渐渐放慢了攻势，彼此的眼神交流却多了起来，叶寸心出刀时会下意识瞟一眼阿卓的位置，沈兰妮抬脚时也会留意何璐的动作，雷战看着这细微的变化，没再多说，只是给了她们磨合的空间
上一世，他花了那么久时间，那些藏在较劲底下的隔阂，像暗礁一样藏在水里，直到叶寸心妈妈来探望那次，排挤、猜忌，几乎要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士气冲得七零八落
这一次，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谁也不知道，能再站在这里，能重新遇见这群丫头，尤其是能再看到叶寸心眼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是他耗尽了毕生运气才换来的机会
“叶寸心，就这点本事？”
“你别得意！”
雷战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脚下却没停：“力道够了，脑子却没跟上，光靠蛮劲，成不了顶尖的狙击手，沉住气，想想队友的位置，你这往前冲的架势，是想把身后的人暴露给对手？”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叶寸心动作一滞 她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沈兰妮，果然见对方为了护她侧翼，已经乱了步法，刚才只顾着较劲，忘了这不是单打独斗
“特种兵的刀，既要能刺向敌人，更要懂得护着身边人，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往后怎么办？”
叶寸心抿紧唇，没再说话，再次出刀时，动作里多了几分考量，不再只顾着往前冲
雷战不再是刚才点到即止的试探，步步紧逼，刀刃几乎贴着叶寸心的掠过：“藏着掖着做什么？拿出你骨子里的狠劲来！”
叶寸心读懂了那眼神里的期许，不是要她认输，而是要她撕开所有伪装，把最真实的锋芒亮出来
接下来的缠斗彻底变了模样，叶寸心不再顾忌章法，每一次出刀都拼尽全力，雷战见状，不再刻意让着，却总在最关键的时刻留一线余地
场下的人都看呆了，连呼吸都跟着屏住，这哪里是较量，分明是一场生与死的博弈，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置之死地而后生
沈兰妮心里生出几分敬佩，这丫头疯起来，是真敢把命豁出去
叶寸心的力气渐渐耗尽，动作开始迟缓，却依旧咬牙坚持，直到被雷战缴了匕首，摔在地上
“这才像点样子”
叶寸心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掉在一旁的匕首，再次朝雷战冲了上去
“好样的，再来！”
谭晓琳在一旁看得心都揪紧了，眼看着两人招式越来越狠，几乎是实打实的对拼，下一秒雷战的匕首就要擦过叶寸心肩，她见旁边的教官们都纹丝不动，终于按捺不住冲了上去
她像颗失控的炮弹撞在两人中间，雷战和叶寸心都没防备，被撞得同时踉跄后退，脑袋里一阵轰鸣，眼冒金星
两人手里的匕首也因这力道改变了方向，一道刺向正在对练的沈兰妮，另一道则朝着阿卓飞去
那边何璐、沈兰妮、阿卓正专注于对练，压根没留意这边的变故
“哎，你干什么！”老狐狸惊得脸色一变
“神经病吧你！”陈排也急了，往前冲了两步又停住，生怕乱动更添乱
雷战眼瞅着叶寸心的匕首就要刺到阿卓，心头一紧，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抓匕首刃，他满心都想着别伤了人，更不想叶寸心因为失手留下阴影，忘了自己那把匕首还朝着沈兰妮去
千钧一发之际，叶寸心反手抓住了雷战的刀刃
嗤啦两声，鲜血瞬间从两人抓着刀刃的手上渗出来
场中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沈兰妮和阿卓回过神时，刀刃离她们不过寸许，吓得脸色煞白
叶寸心和雷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魂未定，若不是这最后一抓，后果不堪设想
雷战压根顾不上自己，视线死死钉在叶寸心抓着刀刃的手上，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攥住她的手
“松手！傻丫头，握着刀干什么！”
叶寸心被他攥着，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传来的疼，可她看着雷战同样淌血的手，又看了眼惊魂未定的沈兰妮和阿卓
“没事……没伤着她们就好”
雷战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又气又急，却偏偏说不出重话，强行掰开她的手指，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后怕，有心疼，还有一丝慌乱
“还说没事？”雷战脱下自己的外套，胡乱按在她伤口上
叶寸心被他这一连串动作弄得愣神，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焦灼，乖乖按住伤口，看着雷战另一只手上同样狰狞的伤
“你也流血了……”
雷战瞥了眼自己的手：“死不了”
目光却又落回她的伤口上，场边的人都看傻了眼，谁也没见过雷神这副模样
沈兰妮转头，盯着还在发懵的谭晓琳：“你干什么？是不是有病！”
她不是怕那匕首刺到自己，方才刀刃擦着掠过时，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可看到叶寸心为了挡刀，她的心像是被攥住了
这死丫头，心心念念想当狙击手，手就是她的命！伤成这样，万一……
沈兰妮越想越气，往前冲了两步，指着谭晓琳：“你知道这手对她有多重要吗？你逞什么能！”
另一边的阿卓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得像纸，她看着雷战和叶寸心淌血的手，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一个是曾经在泥石流后救过她、把她从绝望里拉出来的雷神，一个是第一个把她当朋友、会把糖塞给她的叶寸心，都是她放在心上在乎的人
她想上前，脚却挪不动，只能看着雷战笨拙地给叶寸心摁着伤口，看着叶寸心强撑着对雷战摇头
“卫生员愣着干什么！”高大壮吼了一句，敲醒了还在发怔的史大凡
史大凡一个激灵：“别动，都别动，我看看……”
阎王站在一旁，急赤白脸地想往前凑，脚刚抬起来又被老狐狸按住
邓振华也急得直搓手，嘴里念叨着：“这叫什么事啊……”
龚箭走到谭晓琳面前：“谭晓琳，你到底在干什么？”
耿继辉在一旁：“我看你是把脑子落你爸那儿了，这种时候添什么乱”
老狐狸急得在原地踱步，他看看雷战，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从毛头小子到如今的雷神，哪回受伤他不揪心？
又瞅瞅叶寸心，这丫头虽说脾气冲，可骨子里那股劲跟年轻时的雷战像得很，他早把她当成自家孩子看了
雷战看着她发白的脸：“先处理她的。”
“都一样，都一样”史大凡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一点
何璐蹲在一旁，看着雷战的目光始终在在叶寸心的伤口上
她一直以为，雷神对叶寸心的严苛是打磨，是历练，偶尔的提点也不过是惜才
可此刻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焦灼，那连自己伤口都顾不上的急切，分明藏着更深的东西
这不是一时兴起的关注，更不是心血来潮的在意
就像老树根在地下悄悄蔓延，早已盘根错节，只是平日里藏得太深，直到此刻被意外撕开
旁边的教官们也急得团团转，高大壮站在原地，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你小子看仔细点！下手轻点”
邓振华在一旁搓着手：“这叫什么事啊……这丫头连十八岁都没满呢，正是长本事的时候，要是伤了要害，那往后……”
他们这些当教官的，一辈子盼着能遇上几个像样的苗子，叶寸心就是那最拔尖的一个，真要是因为这出意外耽误了前程，谁心里能好受？
阎王没说话，可紧抿的嘴唇早把他的焦灼暴露得一干二净，他看着叶寸心疼得冒汗却硬撑着不吭声的样子，心里那点火又窜了上来
既气谭晓琳添乱，又怕这丫头真有个三长两短
连一向沉稳的耿继辉都忍不住往前凑了凑，目光落在伤口上：“大凡，有没有伤着骨头”
“老高，依我看，她根本不适合这里”陈排望着还在发怔的谭晓琳
“我知道。这事因她而起，我会写报告，申请把她调离”
他向来护短，伤了好苗子，他没法子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调离？”庄焱在一旁嗤笑一声
“你觉得谭副司令会答应？那可是他唯一的女儿，搁家里都怕摔着碰着，能让她来这儿受委屈就够不容易了，想调离？难”
“谭副司令怎么了？”沈兰妮一听就炸了
“官大就了不起啊？就能任由她在这儿胡来？真要是伤了寸心的手，谁来赔？她赔得起吗？”
沈兰妮越说越气，什么背景后台，在这儿都该给实力让路，凭什么因为她一句话、一个冲动，就要毁了别人的前程？
田果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谭晓琳的眼神里满是不忿：“有的人啊，安安静静在这儿镀层金，混够日子走人不就行了？非得当那搅屎棍，添什么乱”
她最见不得这种仗着背景瞎折腾的，尤其是差点连累了自己人
唐笑笑也跟着点头：“就是！人家寸心和雷神心里有数着呢，又不是傻子，用得着你冲上去当英雄？这下好了，没帮上忙还差点闯大祸，这不是添乱是什么！”
欧阳倩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雷神他们都是专业的，对分寸的拿捏比谁都准，倒是有些人，怕是真枪都没摸过几回，就敢凭着一腔好心瞎捣乱，这不是添乱，是拿人命当儿戏”
她平日里性子温和，此刻却也忍不住替叶寸心抱不平
叶寸心看着谭晓琳煞白的脸，尽管还在隐隐作痛，却还是扯出个不算自然的笑：“没事，教导员，你也别往心里去，都不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就被雷战打断：“什么没事？往后的训练还长着，射击、格斗，哪样离得开手？伤成这样，怎么弄？”
史大凡用绷带一圈圈缠紧伤口，脸色也严肃起来：“雷神说得对，太深了，得去基地医院拍个片，仔细看看有没有伤到神经末梢，万一耽误了，真可能影响往后发力”
“必须现在就去，不能拖”
叶寸心还想说什么，却被雷战制止了:“跟我走”
叶寸心没再反驳，只是在被雷战扶着站起来时，往谭晓琳那边瞥了一眼，这场意外，终究是没人想看到的
“其她人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沈兰妮眼神急切地望着雷战和叶寸心的方向：“我能不能一起去？多个人也能搭把手”
她心里始终惦记着叶寸心的伤，不亲眼看着放心不下
高大壮眉头一皱：“不行，回去等着，有消息会告诉你们”
沈兰妮还想再争，被何璐拉了一把，示意她别冲动，其他人也识趣地没再出声，默默地往宿舍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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