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寸心的手伤还没好利索，雷战看在眼里，默默改了训练计划，依旧还是那要命的极限越野
女兵们就被拉上了山，脚下的碎石子硌得生疼，谁也顾不上说话，汗水顺着滴在缠着纱布的手上，痒得钻心也不敢松劲，只咬着牙继续
就这么从日头正盛走到影子拉得老长，山风也带了点凉意，女兵们早没力气感受了
终点就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刚迈过线，就齐刷刷地瘫在了地上
沈兰妮直接大字型摊开，胳膊腿都软得像没了骨头，田果把头埋在臂弯里，叶寸心靠着块石头坐下来，抬手抹了把脸，满手都是汗和土
她低头看了看还在渗血的纱布，也顾不上疼，只觉得眼皮沉得要粘在一起，连抬手喝水的力气都没了
远处雷战站在远处，抱着胳膊看她们这副模样，没催也没骂，只是把手里的水壶往旁边一放，意思再明白不过
歇够了，还得起来
可地上这群人，此刻连抬眼皮看他一眼的劲儿都没有，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疼，连呼吸都带着痛，像是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累，瘫在那儿，真跟快死了似的，动一下都觉得是在遭罪
史大凡拎着医药箱走过来，蹲在叶寸心旁边：“来，该换药了”
叶寸心也没矫情，顺着他的话就把缠着纱布的手递过去，手腕还因为刚才没缓过来，有些发抖
田果本来瘫在地上装死，这会儿支棱起来瞅着，眼尖看见纱布底下隐约渗出来的红，倒吸一口凉气：“嘶，这看着就疼得钻心吧？”
叶寸心刚要摇头，史大凡正用镊子夹着棉球蘸了碘伏往伤口上擦，疼得皱眉，嘴上又硬：“没事，小问题，皮外伤而已”
话还没说完，后脑勺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叶寸心吸了口凉气，扭头就看见雷战站在身后：“打我干什么？”
雷战没好气：“小问题？”
雷战指着她泛红的伤口:“手伤成这样还硬撑，老实点养伤！再敢拿伤手硬扛训练，下次就不是敲脑门了”
叶寸心撇嘴，没吭声，史大凡趁机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雷神说得对，你这手得好好养，不然留了疤，小姑娘家多可惜”
叶寸心皱着眉揉了揉被敲的额头：“特种兵留疤不是再正常不过吗？你们哪个身上没几道疤？真上了战场，枪林弹雨里钻，哪有完好无损的道理”
雷战正要开口的话卡在喉咙里，叶寸心这话像颗小石子，砸进他心里，溅起的水花扯出段遥远的记忆
上辈子，他光着膀子的时候，谭就站在旁边直勾勾盯着，让他聊聊伤疤的事
那时候他只觉得又气又无语，不说疤不疤，关键是她就那么毫不避讳地盯着，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不自在，偏她还一脸坦然
“话是这么说”他伸手弹了下叶寸心的脑袋
“但能少留道疤就少留道，小姑娘家，总不必跟我们这群糙老爷们比”
叶寸心捂着脑门往后缩了缩，瞪了雷战一眼：“哦，但你能不能别老敲我脑门？再敲下去，我那点智商都要被你敲没了”
雷战挑眉：“智商没了，不就有情商了？”
“我要情商干什么？”叶寸心皱着鼻子撇嘴，一脸不理解
“那玩意能帮我拆弹还是能帮我打靶？半点用没有”
雷战没接话，只是看着她那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有什么用？当然是让你早点看明白我对你那点心思啊
这丫头，脑子里除了训练就是训练
雷战被她这副全然不觉的样子逗得无奈，又忍不住想笑，伸手揉了把她的头发
“你啊，就是智商高得离谱，情商倒欠”
叶寸心扒开他的手，梗着脖子：“情商又不能当子弹用，欠着就欠着呗”
她低头看了眼刚换好药的手，又抬头瞥了眼雷战，撇了撇嘴
雷战瞧着她那点小动作，算了，欠就欠吧，他慢慢等就是了
史大凡清了清嗓子：“咳咳咳，我说二位，我们可都在这儿呢，要调情也找个没人的地儿去啊”
唐笑笑跟着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我们还在这儿歇着呢，别撒狗粮呀”
叶寸心脸腾地红了：“去你的！谁调情了？满嘴胡邹什么！”
正闹着，龚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叶寸心，赶紧把手上的纱布包严实了，做好防水！十分钟后，武装泅渡”
“啊？”刚缓过点劲的女兵们瞬间哀嚎起来
田果直挺挺地倒回地上：“龚教导员！这刚越野完又泅渡啊？要命”
欧阳倩抱着旁边的树不肯撒手：“我的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还要下水啊……”
叶寸心也顾不上跟史大凡拌嘴了，抓过来往手上缠，一边缠一边瞪了眼还在笑的雷战，嘴里嘟囔：“都怪你！”
雷战挑眉，往水边看了眼：“少贫嘴，赶紧弄，耽误了时间，有你受的”
雷战没接叶寸心的话，径直从史大凡手里拿过防水的，不由分说攥住了她刚缠好纱布的手
“我不要你弄”叶寸心挣扎了一下，脸还有着刚才被打趣的热意，有点点别扭
“别动”雷战按住她手腕的力道不算重，却让她没法再挣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仔细着一圈圈缠上去，边缠边调整角度，避开伤口又把边缘压得紧实，动作史大凡刚才还要细致些
旁边史大凡凑到龚箭耳边，小声嘀咕：“你看，刚才还嘴硬，这会比谁都上心”
龚箭瞥了眼那边，没吭声
叶寸心没再动，就那么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很暖，隔着纱布也能感受到温度，缠的动作不算轻柔，偶尔会蹭到皮肤，却让她莫名地没了再犟嘴的心思
叶寸心只垂着眼，看着他专注的脸
沈兰妮在旁边看得撇嘴，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老东西，真不要脸”
这话虽轻，还是飘进了雷战耳朵里，雷战头都没抬，只往沈兰妮那边撇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没停：“然后呢？”
沈兰妮梗着脖子，没敢接话
雷战把最后一截按实了，才松了叶寸心的手，看向沈兰妮：“打得过我吗？打不过就一边呆着去”
沈兰妮被噎得没话说，剜了他一眼，没再多嘴，她还真打不过这老东西
叶寸心看着沈兰妮吃瘪的样子，又瞅了瞅雷战，忍不住想笑，赶紧忍住，假装在看自己的手
岸边的女兵们刚检查好，脚边的水花还没来得及溅起，就见一个身影朝这边走过来
“你好，请问谁是雷战？”
声音清亮，带着笑意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过去
来的是个女干部，一身制服穿得笔挺，脸上没多余表情，只带着笑，干净又利落
“你好，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凌云，新来的指导员”她递过一份文件
“这是我的调令”
老狐狸接过来扫了眼：“没问题”
龚箭在旁边笑了一声：“我们这儿已经有俩教导员了，虽说另一个基本等于摆设”
话刚落，孤狼和雷电的人都悄悄递起了眼色，怎么又来一个？别又是跟谭晓琳那号的一样吧？
凌云像没听见这些一样：“是武装泅渡吗？”
老狐狸心里咯噔一下，这又来一个，指不定又得费口舌劝，别再是来干扰训练的：“是的，指导员，这是地狱周，训练强度是大了点。。。”
“我知道”凌云说着就扯掉了外套，里面是一身利落的作训服，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率先跳进了水里
“哎，指导员，您这是干什么？”老狐狸急得往前
不光是他，岸边所有人都蒙了，女兵们张着嘴没合上，雷战也挑眉，连耿继辉都多瞧了两眼
凌云在水里稳住身形，回头笑了笑：“我现在不是指导员了，就是个新来的菜鸟，自然该跟着训练”
“不不不，您是上面派来的……”老狐狸还想劝
“老狐狸，我知道你”凌云摆摆手
“不用多说，我现在就是菜鸟”
“很好”高大壮开口，带着一点赞许，转头瞪向还愣着的女兵们
“愣着干什么？还不下去！”
岸边的女兵们回过神，你看我我看你，赶紧拎着装备跟着跳下水，老狐狸站在岸边，看着水里跟其他人一起往前游的凌云，摸着下巴叹了口气
这新来的，好像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刚才瞅着她过来，我还以为又是另一个谭晓琳”
耿继辉抱着胳膊站在岸边，目光落在水里那个并不起眼的背影上，刚才凌云穿着制服笑意盈盈走过来时，他心里头那点不耐烦几乎要藏不住
谭晓琳就闹得人头疼，他甚至已经在琢磨，等会儿要是这新指导员也说“训练太苦”，该怎么怼回去，没想到人直接脱了外套跳了水
“可不是嘛，我刚心里还犯嘀咕，现在看来，倒真不是”
陈排站在旁边，把悬着的心放下，刚才瞅着凌云递调令时，脑子里已经闪过好几个“谭晓琳式干扰训练”的场景
甚至都在想要不要提前跟老狐狸通个气，别让新指导员又搅了节奏
可这会儿看凌云在水里的动作，利落得没半点拖泥带水
雷战没接话，视线从水里收回来，转头看向高大壮：“你们找来的？”
高大壮头也没抬：“不是，不认识”
旁边的阎王插了句嘴：“那指定是上面派来的，估摸着是知道谭晓琳那边实在没什么用，又不赶不走，只能再派个真能顶事的来”
旁边几个听见的人都没吭声，毕竟谭晓琳在这儿，要么对着训练指手画脚，要么就追着问东问西，实在没帮上什么忙
这会儿看凌云二话不说就跟着下水，倒真像阎王说的，是来干实事的
水里女兵们刚游了没多远，胳膊就开始发酸，何璐正喊着节奏，让大家保持队形
凌云游到她身侧，一手划水，一手比着手势：“左边往中间靠点，别被冲散了！”
她没喊口号，只盯着队伍里掉队的人，见田果呛了口水，游过去托了她一把：“调整呼吸，用胳膊带腿，别慌”
动作干脆又稳当，半点没因为是指导员就躲在后面
何璐愣了一下，随即跟着她一起指挥，心里那点对新来的的顾虑早散了
旁边的沈兰妮忍不住朝凌云那边看了眼，跟叶寸心咬耳朵：“哎，这新来的可以啊”
叶寸心没吭声，点了点头，先前见谭晓琳总在岸上看着，她们早怕了教导员指导员这头衔，哪成想凌云一来就扎进水里，跟她们一块儿呛水、拼力气，单是这份实在，就让人没法不生好感
田果一边跟着划水一边笑：“这指导员比那个……靠谱多了”
话没说完被浪头拍了下，咧着嘴笑，水里的人多了个能搭把手的，心里也踏实
何璐游到凌云身侧，抹了把脸上的水：“指导员，其实您不用……”
“哎，打住”凌云笑着摆摆手，划水的动作没停
“叫我凌云就行，或者跟着她们叫我菜鸟也成，就是不准叫指导员，我现在可不是什么指导员，就是个刚入队的菜鸟，跟你们没两样”
话说得实在，没半点架子，何璐也不好再劝，只点头
叶寸心在旁边听见了，难得主动开口：“你好，叶寸心，我左边这个炮仗叫沈兰妮，再左边那个是阿卓，跟你说话这个是何璐”
“你才炮仗”
沈兰妮瞪了叶寸心一下，还是朝凌云举了举拳头算是打招呼，阿卓也笑笑，点了点头
“你好你好！”田果凑过来
“我叫田果！这个是我姐妹欧阳倩”
欧阳倩跟着笑笑：“你好”
“还有我还有我！”唐笑笑也赶紧往前凑了凑，生怕落下
“我我我，唐笑笑”
凌云被她们这股子热乎劲儿逗笑了，干脆放慢速度，跟她们并排
“大家好，我叫凌云，以后就是战友了，水里岸上，有啥需要搭把手的，尽管开口”
话说得敞亮，女兵们心里那点拘谨散了，新来的，瞧着是真能处
岸边的阎王看了会儿，见水里女兵们围着凌云有说有笑：“哟，这才多大会儿，就打成一片了？”
元宝在旁边搓手：“哎呀，要我索啊，这凌云同志可比那个谭晓琳强一百倍”
郑三炮蹲在岸边收拾：“可不是嘛，一来没摆架子，直奔着训练就下水了，半点没含糊”
龚箭的目光扫向站在远处的谭晓琳，语气平淡：“谭教导员，看了这么会儿，你有什么感想？”
谭晓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站在那儿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支支吾吾了半天
“作为干部，自然要好好引导她们，哪能这样不守规矩”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蜜蜂皱眉
“虽然她们现在是菜鸟，可我怎么觉得，论实在劲儿，她们比你强多了”
高大壮没给她找补的机会：“检讨做完了吗？等会儿训练间歇，在女兵面前自己念念”
谭晓琳不服气：“不是写了就行？还要念？”
“怎么？”雷战的声音冷不丁插进来
“你一个干部，先前因为你瞎搞导致学员受伤，连句正经道歉都没有，现在让你念个检讨还不乐意？我告诉你，别逼我让阎王再把你扔泥潭里清醒清醒”
“泥潭？扔谁啊？”阎王从水边走过来，听见泥潭眼睛一亮，撸着袖子就凑过来
“我来我来！刚好活动活动筋骨！”
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游回了岸边，正扶着两个到极限的女兵往旁边走，听见受伤二字，脚步停住
“受伤？什么受伤？”
“啊这个……”老狐狸正想含糊过去，旁边的小蜜蜂已经抢了话头
“我来说我来说，老狐狸你磨磨唧唧的，年纪大了胆子倒越来越小了”
“嘿你个小子！”老狐狸被他噎了句，拍了下他的胳膊
强晓伟在一旁补了句关键的：“谭教导员私自插手训练，导致学员和教官都受了伤”
“哎，不是我来说的吗？”小蜜蜂插了句嘴，又看向凌云
“就是！当时乱得很，叶寸心的手受了伤，就是那会儿弄的”
凌云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扫向还站在原地的谭晓琳：“谭教导员？希望等会儿你念检讨的时候，能好好给受伤的人道个歉，不然的话”
她瞥了眼不远处的泥潭:“我不介意亲自把泥巴塞你嘴里”
这话听得旁边几个都愣住，又忍不住想笑，这凌云看着和气，怼起人来倒是半点不含糊，比老狐狸那套迂回的法子痛快多了
谭晓琳被她噎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你、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资格？如果我较真论职级，我比你高一级，管你合情合理；要是论现在，我是菜鸟，你是干部，那你就更该道歉，连做错事都不敢认，怎么给底下人以身作则？”
这话怼得谭晓琳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旁边的庄焱看得直乐，跟大牛嘀咕：“这凌云可以啊，嘴皮子利索”
大牛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嘛，早来几天，谭教导员也不能搞出那些事”
凌云看她那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哦，对了，别想着回头让你爸找我麻烦，真要论起后台，说不定我背后站着的人，比你那点门路高得多”
谭晓琳的脸一下没了血色，哪想凌云竟连这个都摸得透透的，还敢这么直白地戳破
她张着嘴想反驳，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挤不出来，最后只能狠狠瞪了凌云一眼，梗着脖子别过脸
旁边的老狐狸看得直点头：“这丫头，脑子透亮，这下谭教导员算遇上对手了”
老狐狸本就对凌云这直爽性子颇有好感，听她把话说得敞亮，打心底里认可，连称呼都热络了几分
“凌指导，等会儿训练结束，我给您把宿舍收拾出来”
凌云闻言摆了摆手：“不用不用”
她指着旁边正凑在一起说话的女兵们:“我跟姐妹们一起住就行，我现在就是个菜鸟，哪能搞那些特殊待遇？虚头巴脑的，没必要”
田果在旁边听着：“就是，跟我们住一块儿正好，咱们宿舍还空着张床呢”
老狐狸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劝，只笑着点头：“成！那有啥需要的，您随时跟我说”
“放心，我没那么不上道，你们该怎么训就怎么训，我绝不插手，我尊重你们的方式，真要论训练经验，你们都是实打实的专业人士，我还得跟着学呢”
老狐狸听她这么说，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散了：“您这话说的，太见外了”
“可不是见外，是实话，我先跟姐妹们待着去”
“这才是干事儿的样子，不瞎掺和，懂分寸”
哈雷连连点头：“可不是嘛”
耿继辉:“最后五公里冲刺，快，你们今天的苦难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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