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两手拎着冷鲜货,塑料袋勒得胳膊发木。风从巷口斜着往里灌,吹得袋子哗啦响。刚换手,右肩猛地一沉——不是重,是心口突然抽了一下,像有根烧红的铁丝从胸口穿过去,直扎进脊椎。
脚下一软,差点跪下去。
“操……”他咬着牙撑住墙,汗顺着额角往下淌。这疼不对劲,不光是疼,更像是内脏被人攥紧又松开。低头看胸口,衣服底下那道金纹在发烫,好像里面真点了火。
巷子深处“啪”一声,玻璃碎了。
他顾不上喘,拎着袋子就往里冲。转角处,一个醉汉举着半截酒瓶,晃晃悠悠地朝苏九儿逼过去。她背贴着墙,头发乱了,额角渗血,右手死死护着那盒冰淇淋。
“你他妈给我滚!”林墨吼出来,嗓子都劈了。
醉汉回头,眼白浑浊,咧嘴一笑,手一扬,酒瓶就要砸下去。苏九儿抬手挡,慢了半拍——
心口那团火“轰”地炸开。
林墨眼前一黑,又亮。醉汉的动作变慢了,酒瓶划出的弧线像被拉长,连飞溅的玻璃渣都在空中停了一瞬。他瞳孔闪了道金光,脑子没动,身体已经抄起墙边的拖把,横着扫出去。
“啪!”
拖把杆砸中手腕,酒瓶飞出去,撞墙炸裂。醉汉惨叫,抱手后退,脚下一滑,一屁股坐进污水坑。
林墨喘着粗气,拖把还横在身前,手抖得厉害。低头看指尖——刚才那一击,根本不是他能打出来的速度。
“你……没事吧?”他转头问苏九儿,声音有点虚。
她没答,抬手抹了下额头,指尖染红。盯着他看了几秒,嘴动了动,又闭上了。
“你怎么冲这么快?”她终于开口,语气还是冷的,“刚才那一下,不像你。”
“我……”他本想说疼得要命,话到嘴边却拐了弯,“我不能看你被人砸头,太丢我们家狐狸的脸。”
她一愣,冷笑:“谁是你家的?”
“签了字的。”他把拖把靠墙,弯腰摸她后脑,“你刚才变回原形了?”
“没有。”她甩开他,“别碰。”
“你尾巴都炸了。”
她僵住,下意识摸了下身后——三条银白狐尾竖着,其中一条尾尖焦了,在风里微微抖。
林墨没笑,皱眉:“你伤了。”
“小伤。”她退半步,“倒是你,刚才……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快成糖心蛋了。”他掏出手帕想擦血,被她拍开。
“别碰我。”
“行行。”他收手,顺手把两袋东西塞她怀里,“拿好,这可是你拿命换的。”
她低头看那盒冰淇淋,睫毛颤了颤。
巷口传来警笛,越来越近。
“走。”她说。
“不等警察?”
“这种人,查不出。”她转身就走,脚步不稳,背挺得像块石头,“他不对劲。”
林墨一愣:“你也觉得?”
“酒气重,眼神清。”她冷笑,“喝成那样早该瘫了。他是被人推着疯的。”
他想起刚才的慢动作,心口又热了一下:“那瓶子……碎片上有银光。”
她顿住:“你也看见了?”
“一闪就没了。”他摸胸口,金纹还烫,但没刚才那么撕心裂肺,“这东西……跟你有关?”
她没回头,压低声音:“两界契,痛是双向的。你疼,是因为我伤得重。”
林墨愣住。
所以刚才那阵钻心的疼,不是幻觉,是她在流血。
喉咙突然发紧。
“那你干嘛不叫我名字?”他脱口而出。
她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你受伤时,干嘛不叫我?”他盯着她,“我要是没感觉,你是不是就想自己扛?”
她冷笑:“叫你干嘛?看你笑话?”
“你都快被砸晕了还顾得上笑话?”他又气又笑,“苏九儿,咱俩是绑一块的。你死我也得倒,少根毛我都得疼半天!”
她僵住。
风卷着垃圾袋在巷口打转,警笛声逼近。
她忽然抬手,指尖轻轻碰了下他胸口:“这里……刚才亮了。”
“什么?”
“金纹。”她收回手,“像朵火莲,烧了一下就灭。”
林墨低头,衣服下的印记还在烫,光却看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他苦笑,“但下次……你要再被人拿瓶子砸,至少喊我一声。”
她看着他,半晌,轻哼:“喊你?你跑那么快,是怕我抢你冰淇淋吧?”
“我是怕你被打死。”他瞪她,“再说了,那可是茅台味的,限量款!”
她嘴角动了动,想笑,又忍住。
两人默默走出巷子,警车刚拐进来。醉汉坐在污水里嘟囔,眼神恢复正常,一脸懵。
林墨看了他一眼,低声问:“他真被附身了?”
“低阶妖物,借酒乱神。”她冷脸,“以前我眼皮都不抬。”
“现在呢?”
“现在……”她顿了顿,“得省妖力了。”
林墨没说话,默默接过她手里一袋东西。
走到楼下,她突然停下。
“林墨。”她轻声叫他。
“嗯?”
“下次痛的时候……”她没看他,手指无意识蹭着额角的伤,“叫我名字。”
他一愣,笑了:“行啊,但你得答应我,别再为一盒冰淇淋拼命。”
“那是灵食。”她瞪他,“你不懂。”
“我懂。”他耸肩,“但我更明白——你要是没了,我这冰箱真成停尸间了。”
她瞪他一眼,转身往楼上走。
林墨跟在后面,心口的热慢慢退了,却有种奇怪的踏实。低头看手——刚才挥拖把的那只,掌心好像还留着一丝金光流动的错觉。
楼道灯忽明忽暗,照出两人的影子。她狐尾在转角一扫,差点把他绊倒。
他扶了下墙,嘀咕:“下次变人形前,记得收尾巴。”
她头也不回:“再啰嗦,明天早餐就吃你。”
林墨刚要回嘴,胸口又是一烫。
低头,金纹微微跳,像在回应什么。
苏九儿站在楼梯上方,回头看他,发丝带血,眼神却不那么冷了。
“怎么了?”她问。
林墨摇头:“没事,就是这破印记……又烧了。”
他抬脚上楼,脚步比刚才沉了些。那痛感虽短,却像根针扎进记忆深处——不是第一次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抬手按了按心口,金纹的余温还在,像某种隐秘的脉搏,与她呼吸同频。
楼道尽头,夜风从窗缝钻入,吹得声控灯忽闪两下,又灭了。黑暗中,他听见她脚步停在次卧门口,似乎犹豫了一瞬。
“今晚……别开冰箱。”她突然说。
“为什么?”
“里面有东西醒了。”她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吞掉。
林墨没再问,只是默默把袋子放在玄关。他抬头看她背影,月光从走廊尽头照进来,映得她肩头的布料微微发暗——那里,有一小片洇开的血迹。
他没说破。
但心口的纹,又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