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在脸上像针扎,我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栽。那人立刻收紧手臂,把我捞回来。他的胳膊结实得像铁柱,夹得我肋骨生疼。
“小心点。“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沙哑。
我没应声,手指悄悄摸向口袋。
那半片铁皮还硌着掌心,是我从笼子上掰下来的。我现在连握都握不稳,可要是这人不对劲,我拼了命也得划他两道。
我们沿着小路往东走,两边都是黑乎乎的树影。雨太大,看不清远处。突然他拽着我钻进灌木丛,湿叶子刷过脸,呛得我差点咳嗽。
“别动。“他贴在我耳边说,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
我屏住气,看见前方有车灯扫过。两个穿黑雨衣的人举着手电筒,牵着条大狼狗。狗爪踩在泥地里啪啪响,离我们越来越近。
“苏婉肯定跑不远,林小姐说了,找到她重重有赏。“一个粗嗓门说。
我指甲掐进掌心,想起上次被他们拖上车时,那条狼狗也是这么凑在我脖子上闻。那时候顾沉舟就在车上,他让我别怕,说不会让人伤我一根汗毛。
“往南边搜!“另一个人喊了一声。
脚步声远了,雨声又占满耳朵。
那人等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我:“他们常在这片巡逻。”
我这才发现他一直用身体挡着我。他手背上有道疤,被雨水冲得发白。这疤痕我好像在哪见过。
“顾沉舟⋯⋯真让你来救我?“我试探着问。
他脚步顿了顿:“他说今晚会下雨。“
“呵。“我冷笑一声,嗓子疼得厉害,“所以他知道我被关在哪?”
“你以为他不知道?“他忽然开口。
我猛地抬头,可他走得更快了。雨更大了,劈头盖脸砸下来,打得树叶噼啪作响。我踉跄几步,差点摔进水坑。
“等等!“我喘着气喊。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在黑暗里亮得吓人。他蹲下来检查我脚踝,血又渗出来了。
“你还能走吗?“他问。
我摇头,话还没出口,枪声就撕裂了雨幕。子弹擦过头顶的树枝,碎屑落在我脸上。那人一把将我扑倒,泥水混着树叶灌进衣领。
“别动!“他压在我身上,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
又是一枪,我听见他在咬牙。他突然翻身把我扛起来,我额头撞在他后背上,晕得眼前发黑。
“抱紧。“他说。
我胳膊刚环上他脖子,他就冲了出去。树枝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跑得飞快,肩头却稳得很。
一条黑影从侧面扑来,他旋身躲避,我听见闷哼。他踉跄两步,却没放手。我低头看见他左肩洇开血迹,暗红得发黑。
“前面有个山洞!“他咬着牙说。
我望着那个黑漆漆的入口,想起小时候跟顾沉舟去探险。那次他走在前面,我死死抓着他衣角。他说我胆小鬼,转身就把我搂进怀里。
“快到了!“他声音有点发抖。
追兵的脚步声突然停了。我听见犬吠变得狂躁,像是发现了什么。他冲进山洞,顺手抄起块石头堵住入口。
我们瘫坐在地上,喘得像个破风箱。他掏出打火机,火苗照亮他眉骨上的疤痕。我突然想起来了,大学时那个总坐在后排的男生。
“陈子墨?“我声音发颤。
他抬眼看着我,目光锐利:“你还记得?“
我盯着他那道疤,喉咙发紧。毕业晚会那天他喝多了,非要说我的演讲比《致橡树》还动人。我说他醉了,他说他等这一天等了四年。
“你怎么会⋯⋯“我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他解开外套,肩膀伤口还在渗血:“你真的记得前世的事?”
我看着他熟练地点燃篝火,火星溅在干草上,慢慢腾起青烟。他说这话时表情很平静,仿佛重生这种事稀松平常。
“我记得。“我摸着袖子里的铁片,“我记得顾沉舟怎么亲手把我埋葬。“
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树枝,火星子噼啪炸开:“账本我会去取。”
我抓住他手腕,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铁笼里的夜晚:“为什么帮我?”
他注视我好一会儿,轻声说:“有些事,我等了太久。“
外面风雨渐歇,但远处仍有搜索的脚步声。我看着跳动的火光,想起上辈子他也这样坐在我旁边,说要当我的律师。
“陈子墨。“我忽然开口,”如果这次我又死了⋯⋯“
“不会。“他打断我,”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死。“
手机震动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了。我凑近看清屏幕:G先生。
“他们不会让你活着离开。“他低声说。
我盯着火堆,想起铁笼里写的那句话。若有来日,请为我讨回公道。
“那我们就得活得比他们久。“我抬头看他。
他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和毕业典礼那天一样。那时他捧着花站在我面前,我说谢谢,他说等着瞧吧。
洞外乌云散开,月光漏下一缕银辉。我握紧藏在袖口的铁片,这一世,我要让他们跪着求我原谅。
而我,偏不给。
雨点砸在石壁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陈子墨用布条压住肩膀的伤口,血色顺着指缝往下渗。我盯着那抹红,想起上辈子他穿着白衬衫站在法庭门口的样子,也是这样冷得像块冰。
“你该包扎一下。“我说。
他没动,眼神在我脸上打了个转:“你能走吗?”
我没接话,脚踝火辣辣地疼。洞外传来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不知是风还是人。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掌心粗粝得磨人。
“听着,“他声音压得很低,”等天亮我们得分头走。“
我猛地抽回手:“为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笑又不像:“你觉得林清瑶的人会放弃?他们现在肯定把整片山都围了。“他顿了顿,“我引开他们,你从西边绕出去。“
我盯着他的眼睛,那里头藏着什么,但我抓不住。我想起铁笼里那些日子,顾沉舟来看我时也是这样笑,说一切都会过去。
“你当我傻?“我把袖子里的铁片
攥得更紧,“你要是把我卖了换钱呢?“
他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苏婉,你还是这么不信任人。“
“怪我太倒霉,“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信错一次就死了。”
他忽然凑近,呼吸几乎贴上我的脸:“那你说,要不要赌一把?”
我往后躲了躲,后背撞上冰冷的岩壁。火堆噼啪作响,照亮他半边脸,暗的那半像是藏了刀锋。
“我不赌命。“我说。
他直起身,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剩四小时。”
“什么四小时?“
“林清瑶给你的最后期限。“他站起身,动作牵动肩膀的伤,“天亮前你不出现,他们就会放火烧山。“
我浑身一颤,想起上辈子被活埋时那种窒息感。那时候我以为顾沉舟会来救我,可他只是站在土堆上,说了句“对不起”。
“你怎么知道这些?“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把剩下的干粮递给我:“吃点东西。”
我接过,咬了一口才发现是压缩饼干。味道苦得难以下咽,但肚子饿得发疼。
“你到底是谁?“我又问了一遍。
他靠在石壁上,闭上眼:“一个欠你债的人。“
我想追问,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狗叫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他立刻掐灭火堆,拉着我往洞深处退。
“他们来了。“他低声说。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往另一个方向跑。身后顿时炸开喊声,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
“往那边追!“
我蹲在岩石后,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喉咙。我知道他在引开他们,可我还是没动。直到脚步声远了,我才慢慢站起来。
一只手突然捂住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