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七夜等人强忍着不适，硬着头皮吞咽着冰冷干硬的馒头和血腥的生肉时，一股浓郁诱人的香气如同无形的手，猛地攥住了所有人的嗅觉，强势地闯入食堂。
那是红烧肉醇厚的酱香，是小鸡炖蘑菇鲜美的菌香，是炒肉末与粉丝混合的焦香，是清蒸鱼清淡却勾人的鲜香……
咕噜——！
几乎是同一时间，整个食堂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所有新兵，无论刚才是否在艰难进食，此刻都精神一振，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香气的来源。
只见孙老拖着一个巨大的木质托盘，上面层层叠叠地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正快步走向假面小队所在的那张圆桌。
“红烧肉，小鸡炖蘑菇，蚂蚁上树，清蒸鲈鱼……嘶！这么棒的吗？！”漩涡的眼睛瞬间直了，死死盯着那些菜肴，口水差点流出来，声音都带着激动。
“嘿嘿，你们这些小崽子难得从外面拼命回来一次，当然得给你们做点好的，接风洗尘嘛。”孙老满是老茧的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咧嘴笑道，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与刚才面对新兵时的黑脸判若两人。
“谢谢孙老！”
“谢谢孙老！可馋死我了！”
假面小队的其他成员纷纷笑着道谢，然后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有说有笑地开始大快朵颐，咀嚼声和赞叹声听得周围的新兵们心痒难耐。
咕噜——！咕噜——！
安静的大厅中，咽口水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就连那些刚刚才勉强说服自己吃下馒头和生肉的新兵，闻到这扑鼻的香味，瞬间觉得嘴里的东西如同嚼蜡，再也难以下咽。
两百多双饿得发绿的眼睛，如同饿狼般直勾勾地盯着假面小队那桌丰盛的盛宴，眼神里的渴望几乎要化为实质，仿佛下一刻就要控制不住冲上去抢夺。
王面似乎感受到了身后那几乎要将他灼穿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瞥了那群眼巴巴的新兵一眼，然后默默地将腰间那柄名为【弋鸳】的长刀解下，“啪”地一声轻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接着，他便像没事人一样，重新埋头继续享用美食，只是那无声的警告意味，让所有蠢蠢欲动的新兵心头一凛，强行压下了不该有的念头。
“我……我不服！”终于，一位新兵忍不住低声吐槽，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不平，“凭什么他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就只能在这啃冷馒头，吃这血呼啦的生肉！这也太区别对待了！”
“哼！”正在假面桌旁乐呵呵看他们吃饭的孙老脸色一垮，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一眼，“就凭他们是特殊小队！是立过功、流过血的英雄！等你们这群小崽子什么时候能从这魔鬼营里堂堂正正地走出去，以后活着回来探望的时候，老子我也给你们做这么一桌大菜！现在？老老实实吃你们的！”
就在这时，正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的王面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下，然后对着林七夜和孟笙的方向招了招手。
“七夜，孟笙，别啃那个了，一起来吃点吧。”
唰——！！
这一刻，所有新兵的目光猛地从满桌佳肴转移，如同聚光灯般死死聚焦在了刚刚被点名的两人身上。那眼神复杂无比，充满了震惊、羡慕、嫉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林七夜扬了扬眉毛，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孟笙。孟笙正好将最后一口生肉咽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端着自己那个只剩渣滓的空盆子站起身。林七夜见状，也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生肉，两人在一片死寂和灼灼目光中，走到了假面小队的圆桌旁，找了个空位坐下。
“来来来，别客气，吃点鸡肉，孙老的拿手菜。”王面表现得十分熟络，取过两个干净的小碗，就开始给孟笙和林七夜夹菜，热情得不像是一位声名赫赫的特殊小队队长。
“漩涡，别光顾着自己吃，把那边的鱼肉给七夜夹几块过来，没刺。”
“好嘞队长！”漩涡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地应着，麻利地夹了一大块鲜嫩的鱼腹肉放到林七夜碗里。
“月鬼，你那边的肉汤看着不错，给孟笙装一点，暖暖胃。”
“我去给他们拿两双干净筷子。”蔷薇说着就站起身，动作利落地去取筷子。
“饭呢？饭还够不够？不够我这里还有大半碗没动。”天平也关切地问道。
假面小队众人对两人的态度客气周到得甚至有些过分，这让林七夜感到十分不自在，连连摆手拒绝：
“不用不用，真的太客气了，你们吃吧，我就是……顺便过来问点问题，我吃我这个就行。”他指了指自己刚才端过来的、那半块带着牙印的生肉。
月鬼一愣，诧异地看着他：“有好菜你不吃，还惦记着那生肉？脑子没被练坏吧？”
“嗯。”林七夜的回答很简单。
“哎……你看你身后那群战友，眼睛都快绿得发光了，真不来点？”漩涡也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语气带着调侃。
“我是新兵，”林七夜的目光扫过身后那些情绪复杂的新兵，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坚定，“就该吃新兵该吃的东西。这不合规矩。”
王面闻言，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他没有再勉强林七夜，而是将视线转向安静坐着的孟笙。
孟笙感受到目光，抬起眼，声音平淡无波：“谢谢，我刚刚已经吃饱了。”对她而言，味觉尽失，珍馐美馔与冷馒头生肉并无本质区别，都无法带来愉悦感，只是维持体能所需的燃料。
见两人态度都如此坚决，假面小队的众人也只好不再劝，各自坐了回去，只是气氛比刚才更加微妙。王面赞许地看了林七夜一眼，主动开口道：
“你是想问关于‘代理人’的问题？”
“对。”林七夜正色点头。
“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王面放下筷子，做出了倾听的姿态。
林七夜沉吟片刻，问出了最核心的疑惑：“代理人和神，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这个问题，问的就很深奥了……”王面思索了许久，似乎在组织语言，才缓缓开口，“从本质上来说，代理人和神的关系，其实就是两个字——‘契约’。”
“契约？”
“没错。神由于某些我们尚不完全清楚的原因，通常不会直接出现在人类的社会中，或者说，他们的真身降临会受到极大限制。如果他们想要在现世做些什么，干涉某些事情，就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替他完成。这时候，人和神之间就会形成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契约’。”
王面顿了顿，继续说道：“契约的本质，其实就是一种交换。神将自身的部分神力赐予代理人，使其获得远超常人的力量，也就是‘神墟’。而作为交换，代理人需要帮助神来完成某些特定的、往往非常困难的事情。”
“当然，并非谁都有资格成为代理人。只有得到神本身认可的、拥有特殊资质或者因缘的人，才有可能与神建立联系，完成这份契约。”王面补充道。
“契约……”林七夜低声念叨着这两个字，眉宇之间依然充满了疑惑，似乎在思考自己与那位“炽天使”之间的契约具体内容是什么。
一旁的孟笙安静地听着，心中微动。她仔细想了想自己与“系统”的关系。系统发布任务，她完成任务获取能量和奖励，这本质上似乎也是一种交换契约，与神明和代理人的模式确有相似之处。只是她的“神明”更加抽象和未知。
“那你要帮时间之神做些什么？”林七夜看向王面，问出了这个关键问题，但刚问出口就意识到这可能涉及对方的秘密，有些失礼，连忙补充道，“如果这涉及机密或者不方便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不算什么核心机密。”王面摇了摇头，神情坦然，“大概八九年前吧，那时候我还只是个浑浑噩噩的普通人。有一天，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大马路上，根本没注意到旁边有一辆酒驾的大卡车失控地朝我冲过来。”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要被撞飞的瞬间，周围的一切，包括那辆卡车、飞扬的尘土、甚至声音……所有的一切，时间突然被暂停了。”
王面的眼中流露出回忆之色：“后来，时间之神就从那片凝固的时空之中走来，与我签订了契约，将【时溯】神墟赐予了我。而作为交换，他要求我未来必须要进入‘高天原’，从里面帮他取出一件东西。”
“高天原？”林七夜一愣，“日本神话传说中，那个悬浮于海上云层之中的……众神之乡？”
“没错，就是那个地方。”
“它……真的存在吗？”林七夜感到难以置信。
“时间之神说存在，那肯定就存在。”王面的语气十分肯定，但随即又露出一丝无奈，“只不过……至今我还没有找到进入那里的方法或者确切线索。”
林七夜点了点头，消化着这个信息，又问：“那你加入守夜人，是你自己的选择？还是时间之神的要求？”
“是我自己的选择。”王面平静地说道，“其实在我加入守夜人之前，古神教会的恶神代理人曾找过我，试图拉我入伙。”
林七夜眼神一凝：“他们也想拉拢你？”
“没错。因为时间之神给我的这个目标，本质上与加入哪方人类阵营并没有直接冲突。所以他们觉得有可能说服我，甚至承诺可以帮我寻找高天原的线索。”王面说道，“不过我亲眼见过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实在是不愿与他们为伍，最后还是拒绝了。”
“然后他们就放弃了？”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王面轻笑一声，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古神教会的人，大多是一群偏执而疯狂的家伙。如果不能把你拉入伙，他们就会想方设法的除掉你，以免你成为未来的威胁。”
“我刚加入守夜人，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就被他们伏杀过三四次，每一次都凶险万分。”王面耸了耸肩，语气轻松，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要不是我命大，对时间波动又比较敏感，估计也活不到现在。”
“那现在呢？”
“现在？”王面的目光扫过桌上正埋头吃饭，但显然都竖着耳朵听的队员们，嘴角浮现出温暖而自信的笑容，“现在他们不一定打得过我了。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坚定：“我有一群世界上最靠谱的队友。不管是单挑还是群殴，他们都得掂量掂量后果。所以，他们已经不敢轻易来找我的麻烦了。”
“咳咳咳……队长，”正在喝汤的漩涡突然被呛到，表情古怪地抬头，“吃饭的时候，最好不要突然这么煽情，容易恶心，影响食欲……”
“可是我说的是事实。”王面一脸无辜。
“就算是事实，你也可以等没人的时候悄悄说嘛！”蔷薇也抬起头，气鼓鼓地瞪了王面一眼，脸颊似乎有些微红，“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多尴尬！”
“嗯……好吧，我下次注意。”王面从善如流地点头，然后很自然地将视线转向了旁边一直安静坐着、仿佛在发呆的孟笙身上。
“至于孟笙你，”王面开口，语气变得有些好奇和郑重，“我，或者说我们假面小队，其实对你的神明非常感兴趣。”
他的话立刻吸引了桌上所有人的注意，连正在吐槽的漩涡和害羞的蔷薇都看了过来，目光聚焦在孟笙身上。
“未知之神吗？”孟笙抬起眼，重复了这个系统赋予的神明称谓。
“是的。”王面点头，“‘未知’这个概念本身就非常抽象，它通常与神秘、混沌、不可知论联系在一起。而你现在展现出的能力，却主要与‘空间’相关。将‘未知’与‘空间’强行联系，显得……嗯，有些不太合理，甚至可以说悖论。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所以我们很好奇。”
孟笙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她没有直接解释，而是提出了另一个相关问题，巧妙地引导了话题：“……我想知道，一个人如果在本身就已经拥有禁墟的情况下，又成为了神明的代理人。那她是不是就同时拥有一个禁墟和一个神墟？”
她的话不用说完，假面小队的几人都是经验丰富之辈，立刻明白了她的潜台词——她似乎就是这种情况。
“理论上，是的。”王面给予了肯定的答复，“禁墟是自身觉醒的天赋，神墟是神明赐予的力量，二者来源不同，可以共存。只不过这种情况极其罕见，因为能被神明选中的人，本身资质就是万中无一，自身再觉醒强大禁墟的概率更低。你的神墟……”一旁的月鬼忍不住好奇地接话问道。
孟笙按照之前想好的说辞，平静地回答：“祂将力量赋予并融合在了我原有的空间系禁墟之上，让我的禁墟在表现上达到了神墟的级别。而真正的、属于‘未知’的神墟本源……似乎还在成长中，我尚未能完全掌握和理解。”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既说明了空间能力的来源（系统技能），又为未来可能出现的、符合“未知”特性的其他能力埋下了伏笔（系统新奖励或【秘·术】的演化），同时暗示了其成长性。
王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神明的心思和手段，果然不是我们能轻易揣度的。”他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神明行事，再不合常理也是常理。
食堂里，诱人的香气依旧弥漫，假面小队的餐桌旁气氛融洽，而其他新兵的桌前，只有冰冷的现实。关于神与代理人的对话暂告一段落，但信息的冲击和食物的诱惑，仍在每一个新兵心中回荡。二十分钟的吃饭时间，所剩无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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