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灵曦消散后,扶翎神殿的光似乎都冷了三分。
司灵南依旧是那身蓝衣,依旧端坐在主位上,梳理轮回,执掌生机,举手投足间挑不出半分错处。可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彻底不一样了。
她眼底的那点温和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漠然。从前面对仙侍的过失,她虽冷淡,却还会点明错处;如今只消一个眼神扫过,便让人心头发寒,连辩解的勇气都无。
瑶池盛会,众仙小心翼翼地汇报三界琐事,她始终沉默着,指尖在轮回簿上滑动的声音,成了殿内唯一的动静。有仙官不慎说错话,她也只是抬眼淡淡一瞥,那眼神里没有怒意,没有失望,只有一片空茫,仿佛对方只是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主神,人间近日暴雨成灾,需不需……”
“按天规办。”她打断对方,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
从前,她会亲自下凡查看,会以神力疏导洪水,会安抚受灾的生灵。可现在,她将一切都推给了“天规”,像一台精准运转却没有温度的机器。
混沌空间里,看着画面中那个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的司灵南,众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她……好像把自己彻底封起来了。”霍秀秀轻声说,想起灵曦还在时,她眼底偶尔闪过的柔和,只觉得现在的扶翎主,比初见时更让人难以接近。
吴三省叹了口气:“亲手杀了自己养了几百万年的女儿,换谁都得变。那滴泪,怕是把她最后一点人气都流干了。”
二月红望着画面中那道孤绝的身影,指尖微微颤抖。他懂这种自我封闭的痛——将所有情绪都锁起来,用冷漠做盔甲,只是为了不再感受那种剜心之痛。可盔甲越厚,内里的血肉就越冷。
白浅想起自己封印擎苍后的三百年,那种心如死灰的滋味,此刻在司灵南身上看到了更极致的版本。她是真的……不在乎了吗?不,是不敢在乎了。
有一次,下界的小妖作乱,伤了几个凡人,按律当废去修为,打入轮回。那小妖哭喊着求饶,说自己是被胁迫的,言辞恳切,连一旁的仙官都动了恻隐之心。
司灵南听完,只淡淡道:“凡有过,便有罚。念在初犯,废去修为,不必入轮回。”
看似从轻发落,却比严惩更让人胆寒。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处置一件物品,而非一个有灵识的生命。
“她连怜悯都……”黎簇忍不住开口,却被苏万拉了拉袖子,没再说下去。
是啊,连怜悯都吝啬给予了。
灵曦的存在,曾是她冰冷神性里唯一的人间烟火;灵曦的毁灭,便连这点烟火也彻底熄灭了。她用更彻底的冷漠,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墙,将自己与三界众生,都隔绝在外。
她依旧守护着三界,天规依旧严明,生机依旧流转,可那份守护里,少了从前的温润,多了不容置喙的威严。仿佛她不再是与众生同在的扶翎主,而是高高在上的规则本身。
混沌空间里一片沉寂。
他们见过她的慈悲,见过她的挣扎,见过她的温柔,此刻却见了她最彻底的冷漠。这冷漠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让人震撼——那是经历过最深的痛苦后,生出的最坚硬的壳。
扶翎神殿的光依旧明亮,却再也照不进司灵南眼底的冰封。
所有人都知道,她变了。
变得更像神,也更不像人了。
而这份改变,是她用数百万年的养育之情,用那滴唯一的泪,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