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区雷厉风行地封锁了所有纸质文件的流通,仿佛要将那个在档案室里掀起波澜的幽灵彻底禁锢在信息真空里。
他们以为抹去记录,就能抹去存在。
但他们错了。
江烬,恰恰要用最原始、最粗粝的方式,将那些被抹去的姓名,重新刻回这个世界的骨髓里。
F区中央广场,那片曾被用于集会和惩处的空地上,一夜之间,竖起了一面巨大的金属墙。
它冰冷、粗糙,像一块巨大的墓碑,又像一面等待宣判的镜子。
江烬站在墙前,脚边是几截烧剩下的炭笔,一个盛着暗红色液体的器皿,以及一堆从废弃衣物上撕下的碎布。
她没有用异能,只是用最纯粹的力气,将第一个名字刻了上去——“林晚,二十七岁,净化中心护士长,失踪于静默之夜前一小时。”炭笔的粉末混着她指尖渗出的血,在金属板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十七名护士,三十名孩童。
每一个名字,都由不同的材质构成。
有的用炭笔写得刚劲,有的用血书写得决绝,有的则用颜色各异的碎布,拼贴出歪歪扭扭却充满童趣的字体。
十二号被江烬带到墙前。
这个始终沉默的少年,在江烬的示意下,伸出瘦削的手指,轻轻触摸墙面。
当他的指尖划过“林晚”的名字时,少年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他眼中的空洞被一瞬间的悲伤填满,随即,那用血写成的名字,在稀薄的光线下,竟泛起了一层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虚影,一个温柔女人的轮廓一闪而逝。
“看到了吗?”江烬的声音很轻,“他们还在。”
这诡异而神圣的一幕,像一颗石子投入F区死寂的湖心。
起初,居民们只是远远地观望,眼神里混杂着恐惧与好奇。
但当十二号日复一日地触摸墙面,让一个个名字短暂地“活”过来时,有些东西开始松动了。
第一个走出来的是一个跛脚的老人,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块被磨得光滑的木炭,在墙上一个叫“阿芽”的名字旁边,吃力地画了一颗糖的形状。
“我妹妹……叫阿芽,”他声音沙哑,泪水混着灰尘淌下,“她最爱吃糖。”
这个小小的举动像是一个信号。
越来越多的人走上前,他们没有血,也没有布,就用指甲,用石子,在自己亲人、朋友的名字旁边,留下属于他们的印记。
“小石头,八岁,他会用石头打水漂,能跳七下。”“李护士,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江烬站在人群之外,她的情绪视觉里,整片广场不再是代表绝望的灰黑色。
一道道淡紫色的光芒从“记忆墙”上升腾而起,交织、汇聚,像一片绚烂的星云。
那是“身份之光”,是被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重新认领、重新赋予重量的生命。
每一个名字,都不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一个个鲜活的、被爱过的灵魂。
就在这时,许知遥找到了江烬,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清明。
“我记得,我能记起净化中心最后一夜的很多事。”她主动提出,要重建那份被销毁的“夜班日志”。
在江烬的临时据点里,许知遥凭借着残存的记忆,用颤抖的手在电子绘图板上画出净化中心的人员动线图。
每一个转角,每一个房间,都标注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