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第一章 暴雨 00:00

潮城的七月像一块烧红的铁板，雨是突然泼下来的。林潮生把法医勘察箱抱在怀里，箱角磕着膝盖，发出空洞的金属声。痕检员小赵把伞往她那边斜，自己却淋湿了半边肩膀。

“林法医，末班车还能赶上。”小赵喘着气，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滴。

林潮生没接伞，只抬眼望站台尽头那盏昏黄的灯。灯罩裂了缝，雨线灌进去，发出滋滋电流声，像谁在偷偷吸气。她背出值班记录：“车厢07，车门04，右数第三节。”语气像在确认尸体缝合线。

22:47的末班车通常空得跑老鼠，今天却挤满了低头的人。林潮生用指关节敲太阳穴——偏头痛从验完第三具无名女尸开始。那尸体没有脸，胃囊里一张对折车票：车次G770，车厢07，座位13F。背面圆珠笔字迹：“别照镜子。”

22:48，列车进站。车头灯像两只惨白瞳孔，把雨幕刷地撕开。人群涌向车门。林潮生被裹挟向前，低头看见自己影子在湿漉地砖上断成两截——前半跟着她，后半留在原地，像被什么拽住。她猛地回头，站台空空，只有雨。

车门滴滴作响。她跨进去瞬间，听见身后轻笑——嘻嘻。车门关闭，列车启动。

车厢冷得过分。座位13F靠窗，已有人。十七八岁女孩，校服外套搭膝，白衬衫被灯照得透明。黑发别在耳后，露出干净颈线。林潮生僵在过道——那张脸她太熟，是自己十七岁。

女孩转头，对她笑，嘴角弧度精确到毫米：“嗨，你终于来了。”

列车颠簸，灯闪两下，灭了。黑暗里，林潮生听见自己声音从前方传来：“第770次，别又心软。”灯再亮，13F空了，只剩折叠校服，胸口绣着：潮城实验中学2009级7班林朝笙。

广播沙沙响起：“各位乘客，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潮生站。”她从没听过这站名。手机信号全无，时间停在00:00。列车穿过漫长隧道，灯光熄灭。

整节车厢的人同时开口，声音像同一喉咙挤出：“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