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颐和堂刚开馆,张特助就捧着个紫檀木盒走了进来。姜梨正在整理《灵枢经》的抄本,抬头见他神色凝重,不由得停下笔:“出什么事了?”
“傅总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张特助打开木盒,里面是枚通体莹白的玉佩,刻着“和”字纹样,“他说林泽宇今早联系了傅氏,想用针灸铜人换城西的地块,傅总让您拿主意。”
姜梨指尖抚过玉佩的纹路,这玉佩触手温润,显然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她忽然明白傅司寒的意思——他在给她机会,让她亲手拿回想要的东西。
“告诉傅总,我不换。”姜梨合上木盒,“但我要见林泽宇。”
会面定在颐和堂的会客厅。林泽宇穿着量身定制的西装,进门时手里把玩着串蜜蜡手串,看到姜梨时,嘴角勾起抹玩味的笑:“姜医生找我,是想通了?”
“林先生误会了。”姜梨泡了杯茶推过去,“我是想跟你谈谈那尊针灸铜人。”
“哦?”林泽宇挑眉,“姜医生想用什么换?”
“我用‘灵枢针法’的一个古方换。”姜梨直视着他的眼睛,“这方子能治顽固性失眠,林先生最近是不是总在凌晨三点醒来,胸口发闷?”
林泽宇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猛地攥紧了手串。他的失眠症是家族遗传,连私人医生都束手无策,这女人怎么会知道?
“你调查我?”他语气冷了下来。
“医者望闻问切,林先生昨晚在拍卖会上频频按揉太阳穴,眼下有青黑,气息紊乱,一看便知。”姜梨端起茶杯,“这方子换铜人,林先生不亏。”
林泽宇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姜医生果然厉害。成交。”他起身道,“铜人我会让人送到颐和堂,希望方子管用。”
送走林泽宇,姜梨刚松了口气,就见陆清禾抱着个木盒跑进来,脸颊通红:“姜医生,你看!”
木盒里是对龙凤呈祥的木雕摆件,龙鳞凤羽雕得栩栩如生,底座刻着“温景然赠”四个字。“温景然说……说这是给我练手的,可我觉得他好像……”陆清禾的声音越来越小,耳根红得能滴出血。
“他喜欢你。”姜梨笑着点明,“这龙凤雕件是定情信物的意思。”
陆清禾惊呼一声,捂住脸蹲在地上:“那我该怎么办?我、我还没准备好……”
“不用准备。”姜梨扶起她,“跟着心走就好。对了,你哥呢?”
“他去见画廊的合作方了,说是个很厉害的策展人,叫阮青芜。”陆清禾提起哥哥,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哥说那位阮小姐眼光特别高,不知道能不能谈成。”
傍晚时分,陆叙野果然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手里的合作方案被揉成一团。“别提了,”他瘫坐在椅子上,“那位阮青芜简直是冰山,看了清禾的作品说太匠气,一点情面都不讲。”
正说着,诊室门被推开,一个穿黑色丝绒旗袍的女子走了进来,长发松松挽起,耳坠是两颗鸽血红宝石,正是阮青芜。“陆先生,忘了拿名片。”她将名片放在桌上,目光扫过陆清禾的木雕,眉头微蹙。
“阮小姐觉得我的手艺不好?”陆清禾鼓起勇气问道。
阮青芜看着她:“匠气太重,少了魂。真正的好作品该有情绪,你雕的凤凰没有涅槃的决绝,倒像只待宰的鸡。”
这话太刻薄,陆叙野气得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阮青芜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下周有个新锐艺术家联展,想参展就带着有魂的作品来。”
陆清禾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握紧了刻刀:“我去!”
入夜后的颐和堂格外安静,姜梨正在灯下研究针灸铜人,傅司寒推门进来,带着一身寒气。“铜人拿到了?”他走到铜人面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穴位,“比博物馆的复刻品精准多了。”
“多亏了林泽宇‘割爱’。”姜梨笑了笑,把古方递给他,“你看看这方子有没有问题。”
傅司寒接过方子,目光落在“合欢皮三钱”上,眸色深了深:“治失眠用合欢皮,姜医生倒是懂些情趣。”
姜梨的脸颊腾地红了,抢过方子:“我只是按古方来的。”
傅司寒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他走到窗边,指着对面的咖啡馆:“去坐坐?”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傅司寒点了杯手冲咖啡,看着姜梨小口抿着拿铁:“林泽宇的方子,其实是你特意为他配的吧?”
“嗯,他的体质偏阴虚,用合欢皮能安神解郁。”姜梨抬头,“你怎么知道?”
“猜的。”傅司寒的指尖划过杯沿,“你总是这样,对谁都留有余地。”
“医者仁心。”姜梨轻声道,“但对恶人不会。”她想起姜志国夫妇,眸色冷了几分。
傅司寒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姜家那边,我已经让张特助收集齐了证据,挪用公款和高利贷的事,足够他们进去待几年。”
姜梨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谢谢你。”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彼此都已明白。
离开咖啡馆时,正遇到阮青芜从对面的画廊出来,手里拿着幅陆清禾的玉兰图,嘴角竟带着淡淡的笑意。陆叙野跟在她身后,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眼里的沮丧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看来陆先生谈成了。”姜梨笑着说。
傅司寒拥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嗯,好事多磨。”
他的怀抱很温暖,姜梨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世界,因为有了眼前这个人,变得格外安心。
而不远处的画廊里,阮青芜看着手里的玉兰图,指尖轻轻拂过花瓣的纹路。陆叙野说得对,这丫头的手艺里藏着股韧劲,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她拿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把陆清禾的作品加到联展C位。”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颐和堂的诊室里,针灸铜人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仿佛在见证着这些悄然发生的故事。而属于他们的篇章,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