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七刺青馆打烊的时候已经凌晨,蒋在南一个人留到最后。
下午,店里其他两人同时有事就提前走了,剩蒋在南独自一人看店,即使是受了伤也不愿放过她。
腰上的疼痛感一直折磨她到现在。
关了大灯,锁上玻璃门,蒋在南摸出烟盒、打火机,在街边点了根烟。
新街这条巷子里已经没有了行人,附近的一些代销店也都全部关了门。
蒋在南注意到对面门市的灯还亮着,是白天新搬来的那家,前前后后就只有它还点着暖色的灯光。
烟抽了二分之一,对面的门市里出来个人,不出意外是今天中午的那个陌生男人。
蒋在南没来得及反应,两腿一拔就往一旁的电压柱躲,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躲个什么。
……
崔祈佛收拾好店里的卫生时,差不多十点半,那个时间他还不想回家,楼下的木制地板上歪七扭八地摆着二十多个画架。
他没带手机,这几个小时也不知道干什么,于是下楼去找了盘颜料,但是没有调色盘,只好把找来的颜料挤在手臂和手背上,然后兀自拿起画笔在空白的画布上无聊地比划了将近一个小时。
……
崔祈佛飞大陆的航班两天前落地深圳,时隔六年又回到北城新街这个地方,虽是故地重游,但一点也没有当年的味道了,高中时在这里受的委屈好像已灰飞烟灭,重新回到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也根本不会有一个人提起他见不得人的过往。
他的父亲在他回深圳前已经替他办好了所有的事,在没遇见那个女人之前,崔祈佛都打算整个暑假在这里度过,但现实对比预料中却发生了些意外。
……
长衣袖管低低地挽到小臂,露出好看的肌肉线条,青绿色的血管一直蔓延到手背。
他把头发撩起来,大大方方地露出前额,路灯下发丝略显得凌乱。蒋在南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她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两人不同路。
还好如此。
街巷楼宇,灯火万家,北城新街这个地方像脱离了深圳的熙熙攘攘而自成一派的天地,月夜下华灯初上,北城已经进入了安眠。
一直走到单元门口蒋在南才想起包里没烟了,又折回小区大门。
手机微信里,程致杭发了几条讯息过来,前一条是蒋在南给他发的,为了问蒋宇昂的情况,结果对方回:还没醒。
那一会儿还是下午饭点。
程致杭最新的一条消息是刚刚发来的。
——蒋叔醒了。——
——刚醒的?——
——嗯,我们在吃饭了——
……
简短的对话,她没问蒋宇昂和他的用餐话题。蒋在南摁灭屏幕,微信上的讯息已经堆积99+,但她没心情看。
她的每一天过得都不轻松,从早上太阳升起一睁眼就要往店里赶,靠一个小店赚的钱或许能够支撑蒋在南一个月的经济支出,不过如果算上每个月要还的债务,那这点钱就太不够了。
蒋宇昂九年前因为赌博负债累累,为了还钱他几乎抵了所有的家当,最后钱还是不够还,没办法,男人打工兼职东西南北城到处跑,借了亲戚,借了银行,最后去借高利贷。
有的人生得好,不用过这种像被老天针对了一般的操蛋日子。但另一些人不一样,他们朝九晚五,令人苟延残喘的生活看似已经足够坏了,但有时往往还能更坏。
即使每一天当太阳升起,人们都照常继续着这种日子,年复一年,辛酸尽藏在沉默、无言中。
蒋在南也过得一天比一天随意,但必然还有像她一样千千万万的凡人在为之挣扎,他们只是把苦难当做家常便饭吃惯了。
为了还债、交租,蒋在南最近感觉钱越来越少,经济变得越来越困难,钱小心翼翼省着花,多的也就只是拿去买包烟。
脚上凉拖鞋踩得啪嗒啪嗒响,过了个马路右转有家代销店,挺大,人不多,天看着马上要下一场大雨。
蒋在南在收银的烟柜里取了包炫赫门,柜台上还摆了一圈棒棒糖,蒋在南顺手拔了几根扔在收银台上,又从脚边最下面的小货架上捞了几块士力架巧克力一并扔收银台上。
老板结完帐,把东西一股脑抖进塑料袋。
……
崔祈佛关了店门之后是绕路回的家,父亲给他安排的住处就在这一片住宅区,前天没时间买生活用品,一到深圳他就直奔自己的门市。昨天也是窝在一间空空荡荡的小房子里将就睡了一晚上。
今天本想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但老天爷不赏脸,乌云黑压压一片看着马上就要下雨,他只好去附近的小卖店先看看。
外面开始打雷,崔祈佛从后面的货架挑完东西出来走向收银台:
“老板,拿包南京。”
他说着,拿出手机准备付钱,身旁的人骂了一句“妈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