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彩服的褶皱里还卡着热带丛林的湿气,蒋丹晨将最后一份泰军心理评估报告叠成标准的三折时,云天耀的指节正叩在铁皮柜第三层——那里藏着两听去年演习剩的椰子糖。
“泰国少校说我们的沙盘推演像心理战教科书。”他抛过来一颗,糖纸在日光灯下划出银弧,“但我更信这个。”
蒋丹晨接住糖时触到他掌心的茧,那是上周拆解泰军81mm迫击炮时磨的。她想起十年前在101工程的靶场,这人也是这样,能用心理战术让蔡米们乖乖整理内务,转身却会在战术沙盘前把咖啡洒在作战图上。
联合训练进入第七周,潮湿的季风让迷彩服永远晾不干。蒋丹晨发现云天耀总在深夜去器材库检查夜视仪,后来才知道他在给泰军士兵改瞄准镜参数——那些年轻人总抱怨夜视仪的绿光会灼痛眼睛。
“心理学管这个叫感觉适应。”她某天蹲在器材箱旁,看他用酒精棉擦拭镜头,“就像你现在听惯了雨林的虫鸣,突然安静反而会惊醒。”
云天耀没抬头。战术手电的光束在他睫毛投下阴影,像当年在孤岛训练时,他用树枝在沙地上画心理干预流程图的样子。“那你说,为什么泰军上尉总在战术讨论时盯着你的笔记本?”
椰子糖在齿间化开时,蒋丹晨想起今早的丛林搜剿演习。泰军特种分队用的还是十年前的老款电台,杂音里突然窜出云天耀的声音:“蒋教官,北纬16度的蚂蚁会咬坏通讯线。”那是她昨天在观察日记里随手记的。
暴雨突至的夜晚,两国官兵挤在掩体里看卫星云图。泰军翻译突然笑起来:“云少校说,如果心理战有温度,蒋上尉的应该是36.5℃。”蒋丹晨转头时,正撞见云天耀把自己的防潮垫往她这边推,迷彩裤膝盖处磨出的毛边蹭着她的作战靴——那是上周帮她捡掉落的心理量表时跪的。
撤离前夜,靶场突然响起急促的哨声。泰军士兵慌乱地抓枪时,云天耀已经拽着蒋丹晨蹲到了弹药箱后。“是信号弹训练。”他的呼吸混着雨水落在她耳后,“十年前在孤岛,你也是这样拽着我躲开野蜂的。”
蒋丹晨摸到他别在胸前的笔,笔帽上还刻着模糊的“101”。当年她用这支笔在蔡米的心理评估表上写“攻击性防御”,而现在,这支笔正在泰军心理干预手册的空白页上,画着简易的放松呼吸示意图。
运输机穿过云层时,蒋丹晨翻开云天耀的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纸,是2015年101工程结业时的靶场分布图,她的笔迹圈出某个弹着点:“此处回声最长,适合做团体心理辅导。”
“泰军要把你的心理干预方案编进教材了。”云天耀突然开口,舷窗外的云海像极了当年孤岛的晨雾。
蒋丹晨把那颗椰子糖的糖纸夹进笔记本:“那你得把改瞄准镜的参数给我,不然他们会以为我们的心理战靠运气。”
引擎轰鸣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湍流——就像十年前每个靶场日落时分,他总说“收队”,却会等她把最后一份观察笔记放进档案袋才转身。这一次,云天耀的手越过战术背囊的缝隙,轻轻握住了她捏着笔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