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的手——骨节匀称，皮肤白净，像极了他熬夜通关游戏后那双因为过度操作而微微发抖的手。
第二眼，他看见那只手里端着一只鎏金小杯，杯里是半盏琥珀色的液体，随着他呼吸轻轻晃动，像极了他昨晚点的外卖杨枝甘露。
可惜不是杨枝甘露。
杯沿沾着一点白色粉末，尚未化尽，像雪落金樽。沈遥脑子里“嗡”地一声，连滚带爬地把杯子往旁边一扔——
“哐啷！”
杯子砸在青石地面上，碎得相当艺术，液体溅开，瞬间冒起一串细小的白泡，像一群小鱼在吐泡泡。
沈遥：“……”
很好，确认过眼神，是穿书标配毒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绛紫云纹锦袍，腰束玉带，挂一块羊脂玉佩，上头刻着“宁远”二字。很好，再确认一次，是《帝王业》里那个第三章就要被男主亲手砍头祭天的炮灰男配，宁远侯世子沈遥。
原著中，这杯酒是沈遥亲自端给三皇子的，酒里下了“半日销魂”，药性极烈，沾唇即亡。结果三皇子没喝，反手把杯子扣回沈遥脸上，罪名“谋害皇子”，当场拖出去砍了脑袋。沈遥死前还在嚎：“我只是想帮你啊——”
沈遥现在很想嚎，但他忍住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偏殿里，殿门半掩，外头日头正好，蝉鸣拉得老长。案上供着一尊鎏金佛像，佛眼半阖，似笑非笑，仿佛在说：施主，你醒啦？
沈遥深吸一口气，开始回忆剧情。
今天是永熙二十四年六月十六，三皇子李昭在宫里设“小宴”，名义上是请几位世家子弟赏花，实际上是暗中挑选可用之人。沈遥这个炮灰为了表忠心，主动请缨给三皇子下毒，想演一出“舍命护主”——毒酒他自己先喝一半，再以“酒中有毒”为由劝三皇子别喝，既表忠心又不用真死。
结果三皇子一眼识破，直接把剩下半杯灌回沈遥嘴里。
沈遥：“……”
这是什么天才计划？原主脑子是被门夹过吗？
他蹲下身，用袖子包住手，捡起一块碎瓷片，凑近闻了闻——苦杏仁味，果然是“半日销魂”。他打了个哆嗦，迅速把碎瓷片拢成一堆，推到佛像底座后面藏好，又用脚把地上的水渍抹开，毁尸灭迹。
做完这些，他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湿了一片，锦袍贴在身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鹌鹑。
殿外传来脚步声，轻而稳，像猫踩落叶。沈遥瞬间绷紧，顺手抄起案上的香炉——铜鎏金，沉甸甸，砸人肯定疼。
脚步声停在门外，一个声音响起，清凌凌的，像冰镇过的玉磬：“世子可在里面？”
沈遥脑子转得飞快：这声音不熟，但“世子”这个称呼，说明对方知道他是谁。现在跑是跑不掉的，只能随机应变。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像刚睡醒：“谁？”
门被推开一线，阳光斜斜地切进来，落在那人脚背上。那是一双黑色官靴，靴尖绣着银线云纹，往上是一袭绯红飞鱼服，腰悬绣春刀，领口露出半截雪白中衣，衬得肤色冷白，像雪里埋了一截玉竹。
再往上看，是一张极好看的脸——眉如远山，眼似寒潭，唇色淡得像被水晕开的胭脂，偏偏下颌线锋利得像刀削。整个人站在光里，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剑，安静，却杀气腾腾。
沈遥脑子里“叮”地一声，跳出原著描写：
【谢兰昭，肃国公，内阁首辅，生得一副清冷好皮囊，行事却狠辣无情，前世被污“窃国”，满门抄斩，死时年仅二十七。】
——眼前这位，就是本书最大反派，谢兰昭。
沈遥手一抖，香炉差点砸自己脚上。
原著里，谢兰昭此时应该在江南查盐税，怎么会出现在宫里？而且，他记得谢兰昭前世和沈遥没什么交集，最多就是在沈遥被砍头时路过刑场，淡淡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谢兰昭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落在沈遥脸上，声音听不出情绪：“世子在此作甚？”
沈遥：“……赏花。”
谢兰昭：“偏殿无花。”
沈遥：“赏佛。”
谢兰昭：“佛无花可赏。”
沈遥：“赏……赏个寂寞。”
谢兰昭：“……”
沈遥快哭了。他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蠢，锦袍皱巴巴，头发乱糟糟，手里还攥着个香炉，像刚和佛像打完架。
谢兰昭却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沈遥下意识闭眼，心想完了完了反派要灭口了——结果那只手只是从他发间拈下一片碎瓷。
谢兰昭垂眸看了看瓷片，又看了看沈遥，声音低了几分：“世子可知，三皇子方才在寻你？”
沈遥：“……不知。”
谢兰昭：“他道你敬酒未至，怕你醉倒花阴。”
沈遥：“……”
敬个鬼的酒，再敬下去命都没了。
谢兰昭忽然笑了一下，极淡，像冰面裂开一道细纹：“世子若不想敬酒，不如随我走？”
沈遥：“……去哪？”
谢兰昭：“去一个不用敬酒的地方。”
沈遥脑子疯狂运转：谢兰昭为什么救他？难道反派提前看中了他这张脸？还是说他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啊，原主和谢兰昭根本不认识……
但眼下没有比跟着反派更安全的选择了。三皇子那边已经是个死局，谢兰昭再怎么反派，至少现在看起来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沈遥迅速权衡完毕，把香炉放回原位，拍了拍衣摆，露出一个乖巧的笑：“那就有劳谢公了。”
谢兰昭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沈遥连忙跟上，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眼佛像——佛祖依旧半阖着眼，慈悲又冷漠，仿佛早已看透一切。
殿外阳光刺眼，蝉鸣声里，沈遥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跟着谢兰昭离开偏殿的那一刻，三皇子李昭正站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手里把玩着一只空酒杯，笑得温柔：“沈世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而谢兰昭走在前面，绯红官服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像一面无声的旗。他侧头看了沈遥一眼，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情绪。
沈遥低头数地砖，没瞧见。
他只是在心里疯狂刷屏：救命，反派长得太好看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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