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桌上的星轨

周三下午的物理课刚结束，余晓的铅笔还停在草稿纸中央。

她望着纸页上歪歪扭扭的抛物线，突然用橡皮重重擦了擦——那是李旭阳教她画投篮轨迹时，她偷偷在笔记边缘画的侧脸轮廓。

"发什么呆呢？"李旭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抱着一摞作业本靠在余晓课桌旁，浅蓝色校服袖口沾着粉笔灰，发梢还滴着刚才去水房打水时溅的水珠。

余晓慌忙把素描本塞进书包，却见李旭阳已经弯腰捡起了她掉在地上的橡皮。

橡皮是草莓形状的，表面还留着她刚才咬出的牙印。

"给。"他把橡皮递过来，指腹蹭过橡皮上浅浅的凹痕，"这个...是新的？"

余晓耳尖发烫："上周在便利店买的，你不是说...说我总丢橡皮？"她声音越来越小，想起那天李旭阳翻遍整个教室帮她找橡皮的模样，喉间泛起甜丝丝的滋味。

李旭阳没接话，目光扫过她摊开的物理笔记。

笔记本最新一页画着篮球场的平面图，三分线外标着"李旭阳示范点"，旁边用红笔写着："手腕发力角度15°时，入筐概率提升23%"。

而在平面图角落，用铅笔轻轻勾了个戴眼镜的侧脸——正是他讲题时的模样。

"你..."他指尖悬在画面上方，终究没敢碰。

余晓慌忙合上笔记，却见他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

盒盖打开时，柠檬糖的酸香混着松木香涌出来——是他上周说"最近复习累，需要提神"后，她偷偷准备的。

"给。"他把糖盒推过去，"你说物理题做久了容易困..."

余晓捏起一颗糖，糖纸背面用钢笔写着行小字："7.5Hz的心跳频率，需要柠檬糖的酸来平衡。"

她抬头时，正撞见李旭阳藏在镜片后的笑眼。"你什么时候...""上周二晚自习。"

李旭阳低头整理作业本，耳尖泛红，"你趴在桌上打盹，我看见你铅笔盒里只剩最后一颗糖。"

余晓想起那天自己确实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轻轻推了推她胳膊，然后是糖纸窸窣的响声。

原来不是错觉。"叮铃铃——"预备铃响起，同学们陆续回到教室。

靠窗的林小棠突然吹了声口哨，指着余晓的课桌："某些人最近课桌上的零食包装纸，怎么都是草莓味的？"余晓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

李旭阳笑着把作业本码齐，故意提高声音："物理老师让收的错题本，大家抓紧时间交。"

林小棠吐了吐舌头，却偷偷对余晓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余晓低头整理错题本，发现李旭阳的错题本里夹着片银杏叶——是上周他们在操场捡的，叶脉间用铅笔写着："10月15日，和余晓一起捡的叶子，比物理公式珍贵。"

放学铃响时，余晓的素描本又悄悄滑了出来。

这次她没急着收，而是翻到最新一页：画的是教室后窗的梧桐树，树底下两个并肩走的身影，其中一个穿着浅蓝色校服，另一个扎着高马尾。

"要一起走吗？"李旭阳站在她课桌旁，手里拎着她常背的帆布包。

余晓合上素描本，塞进他怀里："帮我拿，今天我带了柠檬茶。"

两人并肩穿过走廊，路过公告栏时，余晓突然停住脚步。

宣传栏里贴着物理竞赛的获奖名单，李旭阳的名字排在第一位，旁边用红笔写着"优秀指导奖"——是她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上周三中午。"李旭阳挠挠头，"我看你趴在桌上画竞赛海报，就偷偷把报名表塞进了你书包。"

余晓想起那天自己对着空白的报名表发呆，最后气呼呼地把笔一摔："这种比赛根本轮不到我..."原来他早就替她填好了所有信息。

"余晓。"李旭阳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

盒盖打开时，是个银质的钥匙扣——是篮球形状的，上面刻着"L&Y"，和上周他送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上次你说钥匙扣太小..."他声音有些发紧，"这个...能装下我们的准考证。"

余晓接过钥匙扣，发现背面刻着行更小的字："11月15日，物理竞赛，我在考场外等你。"

走廊里传来同学们的嬉闹声，余晓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踮起脚尖，在李旭阳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这次换我等你。"

李旭阳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

他慌忙把钥匙扣系在余晓的书包带上，指尖却在触碰她手背时，悄悄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夕阳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余晓的书包上，篮球钥匙扣轻轻摇晃，阳光在金属表面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他们第一次在天台上看到的星星。

路过小卖部时，李旭阳突然拽住余晓的手腕："等等。"

他跑进去买了两瓶冰镇柠檬茶，递给她时特意把贴着标签的那面转向她——标签上用马克笔写着："给余晓的第37瓶柠檬茶，糖度0%，甜度100%。"

余晓喝着柠檬茶，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漫到心底。

她望着李旭阳被阳光镀亮的侧脸，突然觉得，所谓青春，大概就是和他一起解不出的物理题、画不完的素描、以及藏在每一个平凡日常里的，那些闪闪发光的心意。

放学路上，梧桐叶在风里沙沙作响。

余晓的素描本又被风掀开一页，这次画的是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穿着帆布鞋，一个踩着运动鞋，正并肩走向远方。

而在影子的尽头，是即将到来的物理竞赛，是更漫长的岁月，是无数个像今天这样，藏着柠檬香和心跳声的，美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