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桌间的四季

周四的自习课，教室后墙的挂钟时针刚划过"2"，余晓的铅笔尖就在草稿纸上戳出个洞。

她盯着物理卷子最后一道电磁感应题，鼻尖沁出细汗——李旭阳昨天说要给她讲的"楞次定律应用"，此刻在脑子里乱成一团毛线。

"又卡这儿了？"带着薄荷糖香气的声音从右侧飘来。

余晓偏头，看见李旭阳支着下巴看她的卷子，浅蓝色校服袖口沾着粉笔灰，发梢还翘着两撮没压平的呆毛。

他指尖点着题目里的"线圈"二字："这里应该画个磁场变化图，你试试？"

余晓刚要摇头，他已经开始抽她的草稿纸。

李旭阳的手指修长，指节处有练篮球磨出的薄茧，擦过她手背时，余晓像被电流击中般缩了缩手。

他的笔记摊开在她卷子上，铅笔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关键处用红笔标着："磁通量增加→感应电流阻碍→右手定则判断方向。"

"看，线圈绕向是顺时针..."他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如果磁铁向下插，穿过线圈的磁通量增加，感应电流产生的磁场要向上，所以电流方向是..."

余晓盯着他握笔的手，忽然发现他右手小指关节有个淡粉色的疤——是上周物理实验时，他替她挡住溅出的酒精灯火焰留下的。

"懂了吗？"李旭阳抬头，正撞见她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余晓慌忙低头看卷子，却发现自己的脸烫得能煎鸡蛋。

她抓起铅笔胡乱画着，笔尖却不受控制地在"楞次定律"四个字旁画了只圆耳朵的小狗——和李旭阳书包挂件上那只一模一样。

"这是..."李旭阳凑近看，眉梢微挑。

余晓急得要抢卷子，却被他按住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透过校服布料渗进来，余晓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我、我随便画的！"

"挺可爱的。"李旭阳突然笑了，眼尾微微上挑，"像我家楼下那只总偷我奶茶的流浪狗。"

余晓的耳朵红得要滴血。这时教室前门传来脚步声，是班主任抱着作业本进来。

两人手忙脚乱地坐直，余晓的素描本"啪"地掉在地上，露出内页密密麻麻的李旭阳侧脸速写——从篮球场到图书馆，从实验室到天台，每张都标着日期和当时的天气。

"谁的？"班主任弯腰捡起本子。余晓的指甲掐进掌心。李旭阳却突然举手："老师，是我的。"

他接过本子，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张便利贴："今天也要和余晓一起解出二十道题。"

班主任扫了眼内容，又抬头看看两人——余晓正盯着自己的鞋尖，李旭阳耳尖红得和作业本封皮上的校徽一样。

他笑了笑，把本子还给余晓："下不为例啊，小画家。"

课间的橘子汽水下午第二节课后是课间操。

余晓抱着作业本从办公室回来，远远看见李旭阳倚在走廊栏杆上，正和隔壁班的体育委员说话。

他手里晃着两瓶橘子汽水，阳光透过瓶身，在他肩头洒下一片橘色的光。

"余晓！"李旭阳看见她，眼睛立刻亮起来。

他把其中一瓶塞进她手里，另一瓶自己拧开，"路过小卖部买的，你昨天说想喝橘子味。"

余晓接过瓶子，瓶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拧开瓶盖，气泡"滋滋"往上冒，混着李旭阳身上的青柠味香水，在空气里散成一片甜津津的雾。

"刚才和老周聊什么？"她指了指李旭阳刚才站的栏杆。

"他说下周校运会班级接力赛，咱们班可能要换替补。"李旭阳喝了口汽水，喉结滚动着，"我想试试最后一棒。"

余晓想起上次运动会，李旭阳作为班级主力冲刺时，她在看台上举着加油牌喊哑了嗓子。

她踮脚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你肯定行。"

李旭阳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余晓的心跳漏了一拍，却见他指腹蹭过自己手腕上的红绳——那是上周她亲手编的，说是"能带来好运。"

"余晓。"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云，"如果我跑第一..."

"嗯？"

"我就请你吃冰淇淋。"

他眼睛弯成月牙，"加双倍巧克力酱的那种。"

实验室的意外周五的物理实验课，两人被分到同一组做"验证动量守恒定律"。

余晓负责操作气垫导轨，李旭阳调试光电门。

实验进行到一半，余晓手滑碰翻了装砝码的托盘，金属块"哗啦啦"滚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余晓蹲下去捡，发梢垂下来遮住脸。

李旭阳也蹲下来，和她一起捡砝码。

他的指尖碰到她手背时，故意捏了捏："我小时候也总打翻东西——比如上周的化学试剂。"

余晓抬头，看见他眼睛里盛着笑："那次你帮我擦讲台的试剂渍，手背都红了。"

"你记得？"

"当然记得。"余晓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当时说...说做实验要小心，但更重要的是和搭档一起解决问题。"

李旭阳的手顿了顿。他望着余晓低垂的睫毛，突然伸手替她把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其实我当时想说..."

"叮——"实验仪器的提示音打断了他。

余晓抬头，正撞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阳光透过实验室的窗户，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镀了层金边。

"完成了！"余晓看着仪器上稳定的数值，眼睛发亮。

李旭阳笑着收拾器材，却在她转身时，悄悄把她的实验报告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和李旭阳一起做实验，比考满分还开心。"

放学的公交站傍晚的公交站飘着烤肠的香气。

余晓抱着书包等车，李旭阳从背后凑过来："猜我买了什么？"

他变魔术似的掏出个保温桶，掀开盖子，里面是冒着热气的银耳羹——是她上周说"最近熬夜画素描，嗓子有点干"时，他记在备忘录里的事。

"你怎么..."

"我问了林小棠。"李旭阳挠挠头，"她说你胃不好，不能喝冰的。"

余晓舀了一勺，甜糯的银耳滑进喉咙。

她望着李旭阳被夕阳染红的侧脸，突然说："其实我昨天...想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我小时候的梦想，不是当篮球运动员。"她低头搅着银耳羹，"是当物理老师——像张老师那样，能把复杂的公式讲成故事。"

李旭阳握着保温桶的手顿了顿。

他望着远处驶来的公交车，路灯在地面投下两人的影子，交叠成小小的一团。"

那我以后..."他声音轻得像风，"当你第一个学生好不好？"

余晓抬头，看见他眼里有星星在闪。

她笑着点头，银耳羹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公交车进站的提示音响起时，李旭阳突然拽住她的手腕："等等。"

他从书包里掏出个铁盒，打开时，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三十张便签纸——每张都写着日期和她当天的小举动：

"4.12 余晓帮我捡了橡皮"

"4.15 余晓给我带了柠檬茶"

"4.18 余晓画了我的侧脸"

"我每天写一张。"他说，"等校运会那天...我想把它们串成项链，送给你。"余晓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

公交车门"吱呀"打开，她却站着没动。

李旭阳笑着推她上车，在她转身的瞬间，轻轻说了句："其实...我昨天也想告诉你，我比物理老师更想当的，是余晓的男朋友。"

公交车的鸣笛声中，余晓隔着车窗对他比了个"好"的手势。

李旭阳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车厢里，掏出手机给林小棠发消息："老周说接力赛替补，我申请换人了。"

夜风掀起他的校服衣角，口袋里的便签纸沙沙作响。

每一张都写着："今天，我又离余晓更近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