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

五年级的教室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窗外的蝉鸣聒噪得让人烦躁。顾西辰趴在桌上演算数学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得飞快，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喂，”叶辰的胳膊肘突然撞了撞他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刻意的磁，“这道题你会做？我看你算了半天，草稿纸都快被戳破了。”

顾西辰没抬头，只是把草稿纸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进入青春期后，他好像变得格外敏感——叶辰说话的语气稍微重点，他会觉得烦躁；对方离得太近，他会浑身不自在；甚至只是无意间的对视，都能让他的心跳漏掉半拍。

“别碰我。”他的声音有点闷，指尖捏着笔杆，指节泛白。

叶辰却像没听见似的，反而凑得更近了些，呼吸几乎要洒在顾西辰的耳廓上：“脸红什么？难道被我说中了，其实你也不会？”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顾西辰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偏头，脸颊“腾”地红了，从颧骨一直蔓延到耳根，像被夕阳染透的云霞。他瞪着叶辰，咖色眼瞳里带着点羞恼的水汽：“你离我远点！”

“远点就远点。”叶辰笑着往后退了退，却故意把腿伸到他椅子底下，轻轻勾了勾他的脚踝，“不过说真的，你今天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是不是偷偷抹了你姐的胭脂？”

周围传来同学的低笑声。顾西辰的脸更红了，像是有团火在脸颊上烧，连脖子都泛起了粉色。他攥着拳头，感觉眼眶有点发烫——他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更讨厌叶辰总能轻易让他失态。

“我去厕所。”顾西辰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教室，连课本都忘了带。

叶辰脸上的笑慢慢淡了。他看着顾西辰慌乱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他只是想逗逗他，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却没想到他会反应这么大。

厕所里，顾西辰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得像要滴血，眼睛里还带着点没忍住的水汽，看起来又傻又狼狈。冰凉的自来水扑在脸上，才稍微压下那阵燥热，可一想到叶辰刚才的眼神，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顾西辰？”门外突然传来叶辰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拍门声，“你没事吧？”

顾西辰没说话，只是把水龙头开得更大，水声淹没了他的呼吸。

“喂，我错了还不行吗？”叶辰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点难得的笨拙，“我不该逗你，你出来好不好？下节课是体育课，老师要查人。”

顾西辰还是没理他。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得渐渐褪了些，却留下点浅浅的粉色，像被揉过的桃花。

“我买了冰汽水，橘子味的，你最喜欢的那种。”叶辰的声音又近了些，“出来给你喝，我不喝。”

顾西辰的手指攥紧了洗手台的边缘。他能想象出叶辰此刻的样子——大概是靠在门板上，金色的瞳孔里带着点别扭的讨好，像小时候抢了他的糖，又偷偷把更好吃的塞给他时那样。

门板被轻轻拍了两下，叶辰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顾西辰，出来吧，我不逗你了。”

顾西辰深吸一口气，拧上水龙头。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不过是被逗了两句，怎么就慌成这样？

他拉开门时，叶辰果然靠在对面的墙上，手里攥着两瓶冰汽水，黑色的短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金色瞳孔里闪过一丝松快。

“喏。”他把其中一瓶递过来，瓶身冰凉的触感贴在顾西辰手背上，激得他打了个颤。

顾西辰接过来，没说话，只是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橘子味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微甜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下了最后一点燥热。

“脸红什么？”叶辰突然又开口，却没了刚才的戏谑，反而带着点好奇。

顾西辰的脸又开始发烫，他别过脸，把汽水往他身上怼了怼：“要你管。”

叶辰笑着躲开，却没再追问。两人并肩往教室走，走廊里的风带着树影的斑驳，落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

青春期的秘密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在一次次脸红心跳里悄悄发芽。顾西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叶辰的靠近如此敏感，就像叶辰不知道，自己逗弄他的背后，藏着怎样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在意。

但此刻，手里的冰汽水很凉，身边的人的呼吸很近，蝉鸣和风声都恰到好处。

好像这样也不错。顾西辰偷偷瞟了眼叶辰，心里的别扭突然就淡了些。

反正，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去弄明白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