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被从肩头滑落时,我又一次惊醒。
身旁空荡荡的,没有那具熟悉的、带着皂角香的温热躯体。
伸手摸过去,只有一片冰凉的被褥,像从未有人躺过。
我坐起身,帐幔低垂,将殿里的微光都挡在外面,只余一片模糊的昏沉。
他不在耳房,不在奴才房,更不会在廊下等着给我递茶。
春兰说,寅时三刻的采买队伍已经顺利出了西角门,他应该已经走在宫外的路上了吧。
出去之后会怎么样呢?
会不会找个山清水秀的小镇,用我给的那些首饰换间小铺子,卖些针头线脑?
会不会遇到个温柔的姑娘,眉眼像江南的烟雨,然后娶她为妻,生几个像他一样眼睛亮晶晶的孩子?
他会像爱我一样,去爱那个姑娘吗?会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会在她睡着时偷偷看她吗?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我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跑到外间,厨房里还温着他说要留给我的莲子羹。
凌晨的厨房冷得像冰窖,铜炉里的火早就熄了。
我摸索着找到那只白瓷碗,掀开盖子时,一股酸馊的气味扑面而来。
莲子羹已经坏了。
乳白的羹汤凝结成块,边缘泛着淡淡的黄,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旧物。
我愣愣地看着它,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
昨晚他还笑着说“温着莲子羹等你回来”,不过几个时辰,连这点余温都散了,酸得让人恶心。
我拿起勺子,想舀一勺尝尝,哪怕是馊的,也是他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可刚送到嘴边,那股酸腐味就钻进鼻腔,激得我猛地放下碗,扶着灶台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的,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我看着那碗莲子羹,蹲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天上的光开始照进这小厨房里,我才被冻得打了个寒颤,慢吞吞地走回寝殿。
钻进冰凉的被窝时,浑身都在发抖,迷迷糊糊间,仿佛又听见他低低的唤声“岭儿”,看见他捧着莲子羹朝我笑,眼里的光比烛火还亮。
第二天醒来时,春兰端着铜盆进来,看见我肿得像核桃的眼睛,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拧了热帕子,轻轻敷在我眼上。
温热的触感漫过来,我闭着眼,听见她悄悄叹了口气。
早饭是小米粥配酱菜,都是我往常爱吃的。
可刚闻到那股米粥的香气,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又是一阵干呕。
春兰连忙递过漱口水,眼里满是担忧,
春兰“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接过杯子漱了口,舌尖还残留着那股恶心的酸意。
这不是普通的反胃,那股突如其来的厌恶感,像极了当年母亲怀弟弟时的样子。
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宋岭“春兰,”
我定了定神,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宋岭“去请王太医过来。”
王太医是母亲的远房表兄,早年靠着宋家的扶持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是宫里少数能让我全然信任的人。
若是真如我猜想的那般,只有他来诊脉,我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