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环玉的琴音在万佛窟深处震荡,银芒如蛛网般缠上五尊雕像,将汹涌的戾气一次次逼退。墨玉腰牌在她腕间发烫,红光与银芒交织成盾,堪堪护住她周身三尺之地。但石窟的摇晃越来越剧烈,头顶的碎石簌簌落下,砸在琴弦上,发出刺耳的杂音。
“铛——”
一根琴弦突然崩断,谢环玉闷哼一声,指腹被割出一道血痕。血珠滴落在琵琶上,竟被琴身吸收,原本莹白的玉质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像染上了朱砂。
就在这时,戾气突然凝聚成一道巨大的黑影,黑影的轮廓竟与江懿燕有几分相似,只是面容狰狞,眼窝淌着黑血。“谢环玉……”黑影发出的声音像用钝刀刮过骨头,“你以为江懿燕真会回来?他早带着神卷跑了!”
谢环玉指尖在断弦上一挑,仅剩的银线音刃劈向黑影:“他若想走,何必留腰牌给我?”
“留腰牌?”黑影狂笑起来,“那是他的‘锁魂符’!当年他亲手给你兄长下的咒,如今换你尝尝滋味——等戾气蚀尽你的神魂,你就会变成只听他使唤的傀儡!”
这话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谢环玉心里。她兄长战死前,确实中过一种诡异的锁魂咒,导致战魂不得入轮回。她一直以为是魔族所为,从未怀疑过……
琴音瞬间乱了。银芒溃散的刹那,黑影的利爪已到眼前,带着蚀骨的戾气。谢环玉避无可避,只能闭上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
她睁开眼,看见江懿燕站在她身前,玄色衣袍被戾气撕开数道口子,后背血肉模糊。他手里还攥着那卷古卷,显然是刚折返回来。
“说了让你等我。”他的声音带着喘息,却依旧带着那股漫不经心的调调,“怎么,不信我?”
谢环玉看着他后背的伤,喉头发紧,竟说不出话。
黑影见状,怒吼着扑来:“碍事的东西!”
“滚!”江懿燕将古卷塞给谢环玉,转身时妖力暴涨,墨玉腰牌红光如血,“这是‘噬魂妖’,专靠吸食猜忌心壮大,别信它的鬼话!”
他与黑影缠斗在一起,玄色身影与黑色戾气翻滚撕扯,竟分不清哪是妖身哪是魔气。谢环玉握紧古卷,看着江懿燕一次次被黑影击中,又一次次爬起来,终于明白——所谓锁魂符,根本是噬魂妖编造的谎言。这腰牌上的红光,分明是他用妖力布下的守护咒。
“江懿燕!”她突然拨动断弦的琵琶,这次的弦音不再是防御,而是将所有神力灌注其中,银芒如利剑般刺入黑影的眉心,“它的弱点在左眼!”
江懿燕会意,妖刃凝聚起最后的力量,狠狠劈向黑影的左眼。黑影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戾气如潮水般退去,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石窟终于停止摇晃。江懿燕脱力跪倒在地,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谢环玉连忙上前,撕下衣袖给他包扎,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微微发颤。
“你怎么回来了?”她低声问。
“忘了告诉你。”江懿燕侧过头,紫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五人局,缺了谁都开不了局。指挥的不在,打架的总不能跑。”
谢环玉看着他嘴角那抹带血的笑,突然觉得,这一路的互相折磨,或许只是彼此掩饰在意的方式。就像这断了弦的琵琶,虽有裂痕,却依旧能弹出最凌厉的音。
这时,石窟入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墨渊三人去而复返。
“尊上!谢神君!”周施瑶手里捧着药箱,看到江懿燕的伤,眼泪都快掉下来,“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有事!”
白泽展开古卷,上面的文字在金光中缓缓浮现:“找到了。镇压魔主,需用净世莲为引,五人之力为阵,在魔域之心重启同心咒。”
墨渊看着古卷,又看了眼互相搀扶的两人,难得没说刺话,只是别扭地别过头:“还愣着干什么?走了。”
谢环玉扶着江懿燕站起来,将断弦的琵琶重新背好。古卷在她怀中发烫,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她知道,真正的决战还在后面,但此刻看着身边这四个吵吵闹闹却绝不背弃的同伴,突然觉得,再大的妖,再凶的魔,都没什么可怕的。
走出万佛窟时,外面已是晴空万里。阳光落在五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谢环玉低头看了眼腕上的墨玉腰牌,红光与她的银芒交织,像打了个解不开的结。她侧头看向江懿燕,他正好也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撞,没有嘲讽,没有防备,只有一丝心照不宣的默契。
“接下来,去哪?”她问。
“魔域之心。”江懿燕笑了笑,“去打最后一场五人局。”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他们身后的万佛窟上,那些残破的佛像仿佛也染上了暖意。或许神与妖的殊途,从来就不是绝对的对立,就像这断了弦的琵琶,只要有人愿意一起修补,终能再弹出动人的乐章。
而这场未完的棋局,才正要下到最关键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