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的弦

溯罪司顶层的会议厅，与其说是讨论空间，不如说更像一个精密的信息处理枢纽。巨大的中央环形投影光柱悬浮在中央，上面流淌着无声电台案的关键数据链：受害者脑神经损伤三维模型如同枯萎的深海巨藻、季墨发现的Glu-D6特殊生物标记分子结构闪烁着诡异荧光、周驰构建的破坏性谐波屏障框架草图如同缠绕的金色荆棘、“幽灵调频”李锐崩溃前绘制的那副扭曲的水库地图与帝国水文数据库的实时叠加对比图还在缓缓旋转……空气中弥漫着消毒酒精、金属和未散尽的紧张余味。

“目标武器的物理摧毁不代表威胁解除。”晏双的声音像冷冽的泉水流过，他站在光柱旁，苍白的手指在虚拟界面滑动，调出几张从李锐控制台深层挖出的未完成设计碎片图，“‘纯净’的追求只是这个‘幽灵’个体的扭曲理想。但核心频率技术本身，能穿透基础防护的高能定向神经调制频谱……这是一把危险的钥匙，遗落在数字坟场里。下一个握着这把钥匙的人，可能会为这把钥匙寻找一个更血腥、更宏大的锁孔。”

他点开一个碎片文件边缘的一段注释，投影上跳出几个字：“……协奏曲需要更宏大的和弦……”。

“更大规模的诱导？覆盖型无差别攻击？”苏澈坐在环形会议桌边，手指在膝盖上的战术终端轻轻敲击着，思考着信息泄露后的谈判预案，“一旦技术原理扩散……后果将难以估量。我们需要在帝国电信核心网关建立被动式筛选闸门，并制定突发性公共声波事件的三级联动紧急广播压制预案。”他的语气依旧从容，但内容已远超常规协调范畴。

“方案支撑需要生物基础。”季墨的声音清冷地从会议室角落的工作台上传来。他没有参与讨论，而是埋头在另一台超高分辨液相色谱仪前。仪器幽蓝的灯光照亮了他专注的侧脸。“Glu-D6标记物是个突破口。所有死者体内异常超标。如果它真是意识被‘格式化’瞬间的高强度神经元分解应激产物……那么理论它可以在被攻击幸存者体内残留极低量代谢痕迹。通过超微结构质谱联检，或许能锁定高危人群特征蛋白指纹。”他的手指在控制屏上标记出一个极其微弱的未知峰图，“新发现未知小分子代谢产物‘EPH-2’，与Glu-D6高度伴随……意义未明，需解析。”

“锁定高危人群？”另一边，坐在靠近门口位置的程曦猛地捏扁了手中喝空的金属能量饮料罐！“咔啦！”刺耳的金属变形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像爆炸！“然后呢？告诉他们快躲？躲到哪里去？！妈的，对付这种鬼鬼祟祟放冷枪的玩意真憋屈！还不如直接逮出来打爆！” 他一脸火气没处发的暴躁，额头那道刚在废弃塔楼被钢屑擦破的伤口还凝着血痂，像是不屈的勋章。这趟行动虽然抓住了疯子，过程却充满了被动挨打和诡异凶险，让他这习惯真刀真枪硬碰硬的白羊座憋了一肚子邪火。

坐在程曦旁边的萧焱面无表情，但那双暗金色的锐利瞳孔一直停留在程曦额头的伤口上。听到程曦抱怨的最后一句，萧焱结实的手臂毫无征兆地抬了起来，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攥住了程曦的手腕！

“废话多说无益。”萧焱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走！”

“啊？喂！萧焱！你干什……”程曦的话被硬生生掐断。他被萧焱直接拽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拖着就往外走！萧焱的力量奇大无比，动作快得惊人，程曦一路踉跄！

“训练场！”萧焱头也不回地甩下三个字，推开厚重的会议室隔音门，“给你十分钟时间‘打爆’！发泄完了，脑子才能清醒考虑怎么对付那些放冷枪的！”

“十分钟？！小看我？我能打爆一个小时！”程曦被萧焱连拖带拽地弄出去，暴躁的声音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回荡。

会议室中央。环形的投影光柱缓缓旋转，将那个季墨新标注的未知代谢物分子结构“EPH-2”和陆州刚刚钉在情报墙上的目标地图一同照亮。

情报墙角落——那块镶嵌着巨大磁性面板的区域。陆州已经离开了会议桌。他独自站在面板前，瘦高的身影在面板幽蓝的LED背光下显得有些孤寂。面板上已经钉满了“无声电台案”的线索网、能量流向图、受害者路径分布……

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张从李锐云端日记深处挖出来的、极度扭曲模糊的地图轮廓打印件缓缓钉在所有线索网的中心位置！

那地图轮廓极度抽象，像个被打碎后试图拼合的破碗，边缘扭曲断裂。陆州甚至无法在帝国全境图中为其精准定位，他只是在旁边用尖锐的红色触控笔重重勾勒出其最核心、被反复涂抹强调的诡异裂痕特征！

他的手指停在打印件的边缘，微微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面对屏幕的神经紧张，还是某种发现未知的狂热。他像是没有听到刚才关于武器的讨论、关于声波预案的建立、关于新生物标记的发现、关于萧焱带走程曦的插曲。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这个轮廓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非自然的扭曲。那裂痕……像伤口，更像入口。

坐标图被图钉固定于核心位置，下方打上了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电子戳印标记：

**【“无音之地”？ 悬案核心？ 优先级：最高？ 交叉比对单元：待定？

在情报墙最顶端，一行冰冷的黑体字是溯罪司执行一切行动的最高准则：

“罪无恒形，循踪鉴心，深渊何惧，星轨所向。”

星轨所指的方向，除了技术对抗、生物战、现场追踪之外，还有那些被扭曲灵魂一次次无意识镌刻在地图上的、通往更深黑暗的裂痕。墙上的坐标钉痕在冰冷的光线下泛着金属光泽，如同指向深渊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