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最高端的私人艺术沙龙——“雅鉴厅”,隐匿于一座古典建筑的地下深处。空气里弥散着若有若无的雪松与陈旧宣纸的气息,温度恒定在22摄氏度,湿度精控。衣着考究的人群在光线精准调控的画廊中如同优雅游弋的鱼,低声谈笑。苏澈出现在这里,如同滴入清水的一滴油,瞬间融合,了无痕迹。一身量身剪裁的深色羊绒西装,一块价值不菲但毫不张扬的腕表,举止带着世家收藏家特有的、受过精英教育熏陶后松弛有度的疏离感。
他端着一杯淡金色的冰酒,目光像扫描仪,掠过墙上的现代画作,最终落在角落一位佩戴着“资深顾问”胸牌的中年男子身上——秦远,司徒溟生前最隐秘的藏品顾问,据说深谙地下的交易密码。信息显示,秦远也是这次《虚妄之宴》交易的实质对接人。
“秦老师,”苏澈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带着欣赏和些许刻意的犹豫,“听说贵行最近在经手一件……极其特殊的遗珍?出自司徒先生遗产?我有个国外的基金会朋友,对这类具有多重时代隐喻的顶级孤品,不惜溢价。”
秦远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被恰到好处的职业化微笑覆盖:“苏先生消息灵通。确实有一件古画……涉及极高层级交易流程……非公开。您朋友?”
“匿名信托持有,”苏澈指尖滑过手机屏幕,亮出一个复杂的、只有顶级圈层才认识的离岸信托徽标,“唯一诉求:确保艺术品安全完成物理交割前的价值保全程序。”
“安全……是核心前提。”秦远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交易核心圈的谨慎,“这件物品……处于物理交割前协议风险规避期。非特殊权限买家,我们不会透露更多信息。三天后,”他压低声音,“有内部预展前保密查证环节,只对资金认证到位的买方开放。地点?需独立网络确认。”
苏澈微微颔首,轻啜一口酒液。一切尽在不言中。身份验证通道已开启,只待密钥。
与此同时。就在这层奢华楼上的大型综合拍卖行行政层。一名新入职临时服务生的身影端着银质托盘,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冗长的环形走廊里。林屿戴着细框平光眼镜,镜片反射着顶灯的光晕,如同戴上了一副薄薄的面具。他步伐不急不缓,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视线却如同无焦的探针,穿过一道道开启的门缝、越过隔断墙顶端的缝隙、扫描着走廊两侧监控探头的角度死角。
他在接近拍卖行核心资料调阅区。目标是司徒溟近半年所有预展、洽购活动的影像监控备份记录。
前方转弯处,一扇印有“技术运维”的门半开着。林屿微微侧身,在视觉死角处停顿,托盘平稳地挡在身前。指尖微动,一枚纽扣状的微型无线信号截流器无声滑入掌心,精准地吸附在门楣阴影下。内部办公区的无线通讯波段瞬间被干扰迟滞了0.2秒。仅这0.2秒!林屿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纸片般融入门内!
技术室内空无一人。林屿的指尖在核心备份服务器操作面板上飞掠,输入早已破获的临时工权限号。庞大的监控记录数据库在他眼前展开。他毫不犹豫地点开司徒溟近期的几个活动目录。
画面如同无声电影般流淌。司徒溟穿梭在预展现场,与藏家交谈……助手,一个年轻干练的女子,常随左右。林屿的目光紧紧锁住这个助手——张薇。她神情看似恭敬专注,眼神深处却总有一丝游离、紧绷。尤其在最近几次非公开小范围预展场合,她的微表情捕捉捕捉到了极细微的不安、紧绷和一丝……隐藏在职业面具下的痛苦。
画面快速快进。关键影像节点临近。拍卖行内部的闭路监控捕捉到了一个月前某次夜间闭馆后,一个特殊来访者的背影。那访客身着连帽风衣,帽檐压得很低,被张薇引着,避开所有公众区域,悄然进入了司徒溟的私人洽购室……整整三个小时才离开。
访客离开时,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暴露了一瞬——帽檐阴影下,一个异常光滑且缺乏正常皮肤纹理的侧颚弧度!如同被高温炙烤后修复过的疤痕表面!
离开洽购室门口,张薇独自站在门外。监控拍下的那几秒,她整个人靠着冰冷的墙壁,肩膀微微耸动。林屿将画面放大、锐化……捕捉到她指节紧抠着门框边缘,指腹因用力过度而泛出失血的惨白!脸上瞬间滑落的液体反光,并非汗水,而是……两行极其隐忍、却无法彻底抑制而流出的眼泪!
林屿指尖停顿。镜头里,那扇紧闭的洽购室门仿佛一张吃人的巨口。泪水是密码。这个助手张薇,与访客之间……或者与室内正在进行的交易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超出主雇关系的情感联结。这联结中充满了痛苦、挣扎、也许还有……深埋的仇恨?她并非冷漠的执行者,更像是一把被某种更强烈力量强行拔出的剑。
林屿的身影如墨汁般无声滑出技术室门缝。银质托盘被他稳稳端起。空气中只留下服务器硬盘轻微的嗡鸣和一丝未散尽的、冰冷尘埃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