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罪司分析室内。巨幅屏幕上播放着镜厅的3D点云建模，光线数据流如同金色的溪流在数字化的玻璃森林中穿行、折射。沈宥的声音透过通讯系统传来，带着深海探测般的宁静穿透力：
“恐惧的峰值记录在死者视网膜的底层神经。”高倍电子成像画面被放大，是季墨提取的死者眼角膜组织特定区域微观扫描图像——无数个在瞬间因极度恐惧反应而破裂的微小血管，如同密集交织的猩红蛛网，凝固在透明的组织晶体中。“这不是对意外撞击的瞬间恐惧。他看到了……比死亡本身更令其崩溃的景象。大脑恐惧反应核团记录显示强烈且持续的幽闭恐惧激发状态——远超生理承受阈值。”
“幽闭？”周驰在操作台前猛地抬起头，乱发下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质疑的光，“那个镜厅中心空旷得很！周围都是虚空间延伸！”
“物理空间的空旷是视觉强加的幻术。”沈宥的声音清晰依旧，“对于被困在中心的猎物而言，当镜面无限反射形成的视距极限消失，真实的空气被幻象取代，整个空间变成了无限重复的、无法逃脱的囚牢。他感知到的，是一个失去所有方向锚点的、正在无限向内塌缩的混沌囚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的回音。”
周驰的质疑瞬间哑火。他快速敲击键盘，调出镜厅的光学物理参数建模程序。无数个代表光线的矢量箭随着他的输入条件在屏幕上飞速流动、反射、叠加……一个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场模型飞速构建，又被周驰狠狠加上几个关键的变量：“加入死者生前可能存在的前庭功能隐性问题……增加高度精神焦虑下的主观空间扭曲系数……”
轰！模型瞬间失控！原本金色的光线溪流变成了暴烈的赤红激流！尤其是主厅中心区，光矢量彻底乱套，互相冲击、扭曲、在狭窄的模拟空间中疯狂折射！最终在中心点附近，形成了一个模拟视觉压力陡然提升的、如同被赤红光弧包裹挤压的混乱核心地带！像一颗不断塌缩、充满毁灭能量的恒星！
“光压陷阱……是真的存在！”周驰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干涩，“在特定光学迷阵中，配合强烈精神诱导，足以让目标大脑产生被物理空间挤压窒息的绝对幻觉！这不再是欺骗！这是以光为载具的……精神强暴！”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混乱的赤红核心点坐标——那正是死者陈尸的位置！
与此同时，在信息网络分支线上。陆州的脸几乎贴在布满灰尘的服务器散热孔前，眼中布满数据高速刷新的疲惫与狂热。他正用数种不同风格的匿名爬虫程序，像探针一样钻入艺术黑市的暗网底层。目标：艺术馆死者——知名画商司徒溟——死前三个月的交易碎片。
公共画廊展览？捐赠记录？地下慈善拍品目录？……一片死寂。仿佛死者生前彻底抹去了所有交易痕迹。但越是干净的表面，越是深层伪装的裂缝。
陆州调转方向。他的数据探针开始探测艺术馆内部的财务数据——服务器记录大部分被物理损毁，只残留碎片化缓存。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刻意清除”味道。
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瞬，猛地输入一串高度隐秘的追踪协议，定向注入全球艺术品非法流通的几大匿名OTC暗池交易网络！他不再搜寻公开记录，而是追踪资金的幽灵流向！程序开始疯狂比对司徒溟名下关联海外离岸账户的非交易流水……以及与之产生过非正常大额关联流动的匿名加密钱包！
屏幕上瞬间炸出数条刺眼的红色警告提示！三次！在死者死亡前一个月内，三次非标注的、单笔超过千万欧元的巨额资金从司徒溟控制的数个洗钱管道中蒸发！最终汇入一个一次性加密地址！那个地址的IP跳板出口……指向欧洲一个专营中世纪至近代顶级遗物艺术品的保密中介机构！
陆州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指尖如飞，调用最高权限跨区域金融数据共享库，锁定那个保密中介机构同一时间段受理的“特殊托管物品”信息流……虽然核心信息被多重加密，但一条物品内部流转备注信息片段穿透了密壁：
“特级品《虚妄之宴》，卖家匿名紧急脱手，指定物理交割前销毁数字档案痕迹……”
数字档案销毁？一幅画需要物理销毁其唯一性的数字备份？只有一种可能——它在被交易之前，就带着足以撼动其“唯一真品”身份的……巨大秘密！而司徒溟的死，正好发生在完成第三次付款之后！这笔交易，似乎就是他死亡前的最后一个疯狂举动！
分析室内，金色光路模型在屏幕上混乱折射。暗网深处，一幅名为《虚妄之宴》的画作在金钱与死亡的交易漩涡中浮出水面。光线是杀人的囚笼，名画则是通往深渊的门票。所有线索如同无数面镜子，映照出的只有一个核心——死者司徒溟的死前执念指向的最终秘密，就在那幅即将被彻底抹去数字存在、即将转入地下的古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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