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冷白灯光如同审判的锋刃。巨大的单面镜背后，无数目光聚焦。唐·梵克身上的厚重约束服将他固定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像一件等待被解剖的艺术装置。脸上那副磨砂液态汞般的巨大墨镜已被摘下，露出的面容精致却带着一种瓷器般的易碎感，眉骨、颧骨和鼻翼附近有大面积皮肤呈现出光滑但毫无生气的蜡质感，那是植皮修复后难以消除的痕迹。然而最刺目的，是那双眼睛——眼底深处翻涌着疯狂与痛苦交织的漩涡，却又带着一种可怕的、非人的清澈。
“《虚妄之宴》……”晏双的声音在审讯室内响起，冷冽如同无机质碰撞，“它本就是我的镜像！我的双生！”他猛地抬头，那双被伤痕和疯狂填满的眼睛死死钉在晏双脸上，仿佛要将对方也灼烧出两个洞！“那是父亲未完成的遗作！为我们兄妹两人准备的！它本该是……”他声音变得颤抖而高亢，像是要冲破什么东西，“……一场真正的盛宴！一场完整的……团聚！”
“司徒溟！”这个名字从他齿缝里挤出，带着刻骨的毒液，“这个窃贼！他用龌龊的手段骗走了它！父亲最后的遗愿！他毁掉了我唯一能找到‘琳’的希望！它……被玷污了！它不再是能映射完整的镜子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他只是个贪婪的商人！一个把灵魂和艺术切成碎块贩卖的蛆虫！”
冰冷的气息无声地从晏双身后渗出。顾沉稳稳地踏入审讯室的光晕中心，将一个强化合金证物箱放在桌上。咔哒一声轻响，箱盖打开。三个独立透明封存格暴露在灯光下。
第一格：一枚沾着暗褐色干涸物质的细小透明玻璃碎片——来自司徒溟攥紧的那块凶案现场镜片。
第二格：一小份极其细微、呈现特殊赭石色系的粉末——从镜片染血表面提取。
第三格：一块极其微小的、封存于惰性气体中的画布碎片——边缘残留着同样的赭石色油彩层，断裂面呈现分子级的独特老化纹理模式。
顾沉打开战术平板，调出一份三维叠加图谱。他沉默着，将激光指示光点分别打在证物箱碎片粉末图谱上和屏幕上《虚妄之宴》的微观颜料分析图谱上。不需要语言。两个来自完全不同地点、不同物品的关键证据三维构成模型在众人眼前完美重合！
“物质分子结构匹配度：100%。”顾沉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块砸落，“死者死亡现场，由其紧握之证物镜片表面提取物证微粒，经同位素衰变、元素构成晶格排列及微量惰性伴生化石微粒分析……与本案核心证物《虚妄之宴》真品所用底层颜料构成完全一致，且断裂老化特征相符。确认：死者死亡现场核心残留物微粒来源自《虚妄之宴》原作实体。”他抬起眼，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测量仪，盯住唐·梵克扭曲的脸，“司徒溟被你所杀时，《虚妄之宴》原作实体，正在其掌控之中？或者……正在被你处心积虑地追踪夺回？”
“那是我的！那是……”唐·梵克的眼神瞬间涣散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激烈的疯狂取代！他刚要咆哮！
顾沉冰冷的补充如同铁锤落下：“技术组已完成对司徒溟助手张薇的生物信息与监控影像交叉轨迹深度溯源。确认：张薇真名唐·琳！即你档案中‘已故’于画廊火灾的妹妹！她在火灾后被严重烧伤，于另一家医院长期收治！后伪造文书脱离，隐姓埋名接近司徒溟！”
时间仿佛瞬间被冻住！连单向镜背后的急促呼吸都消失了！
唐·梵克脸上所有疯狂、痛苦、骄傲的表情如同被瞬间冰封！如同精美的蜡像被投入液氮！只剩下一片凝固的、无法理解的……苍白死寂！那双几乎被疯狂烧穿的眼睛死死瞪着虚空，仿佛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妹妹……还活着？！一直在司徒溟身边？！他付出一切想要找回的镜像……竟然一直就在那窃贼的身边？！二十年的寻找、愤怒、复仇……刹那间化作了最荒谬的背景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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