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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七月的热浪像一层透明的薄膜，紧紧裹住整座城市。时代峰峻练习生基地的中央空调已经开到最大档，却依然抵不住三十八个年轻男孩同时训练散发出的热量。

深夜十一点，大多数练习生已经回宿舍休息，只有三号舞蹈室的灯还亮着。乔羽站在镜子前，白色T恤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少年单薄却肌肉分明的背上。他抬手按下音响的重播键，熟悉的出道曲前奏再次响起。

"再来一次。"乔羽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声音沙哑。

音乐响起，他迅速进入状态。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每一次走位都分毫不差。三个月的集训下来，这支舞他已经跳了不下千遍，肌肉记忆比大脑更熟悉每个节拍。

镜子上方贴着用红色马克笔写的标语："坚持就是胜利"。乔羽每次抬头都能看到，那是去年公司年度考核后，导师写给A班练习生的赠言。

音乐进行到副歌部分，乔羽一个利落的转身，却在落地时脚踝一软，整个人重重摔在木地板上。他蜷缩着身体，大口喘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该死..."乔羽咬牙捶了下地板，却不是因为疼痛。距离新男团最终选拔只剩两周了，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出错。

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突然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这么晚了，会是谁？乔羽本能地屏住呼吸。

"...新男团计划暂时搁置。"是公司策划部张总的声音，"市场调研显示，目前男团市场已经饱和。"

"那这批练习生怎么办？"另一个声音问道，乔羽认出是艺人管理部的李主任。

"先解散U19的，留几个有潜力的继续观察。特别是那几个年龄大的，培养价值不高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乔羽却像被钉在原地，浑身冰冷。他今年刚满十八岁，在练习生中已经算是"高龄"。

不知过了多久，乔羽才机械地站起身，关掉音响，收拾背包。走出训练基地时，保安大叔对他笑了笑："小乔，又练这么晚啊？出道稳了吧？"

乔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有回答。

回到宿舍，同屋的练习生陈昊已经睡了。乔羽轻手轻脚地洗漱完，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手机屏幕亮起，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儿子，训练别太拼，注意身体。妈妈相信你一定能出道。"

乔羽把手机扣在胸口，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乔羽就被叫到了经纪人办公室。林姐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几份文件。墙上贴着公司当红艺人的海报，角落里堆着几箱"年度艺人商业价值评估表"。

"坐。"林姐头也不抬地说。

乔羽安静地坐下，注意到桌上放着的正是自己的练习生档案。

"乔羽，18岁，练习时长两年零七个月，主唱定位，舞蹈B级，综合评级A-。"林姐念着档案上的数据，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你知道公司新男团计划有变动吧？"

乔羽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膝盖上的布料："听...听说了些。"

林姐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基于年龄和商业价值考量，公司决定终止与你的合约。"

尽管早有预感，这句话还是像一记重拳击中乔羽的胃部。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是解约协议，"林姐推过来一份文件，"公司会支付三个月的补偿金。你的个人物品今天就可以收拾带走。"

乔羽盯着那份文件，密密麻麻的条款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两年多的汗水、泪水，无数个日夜的练习，就这样被一纸文件轻描淡写地终结了。

"我能知道...为什么是我吗？"乔羽听见自己问，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

林姐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乔羽，你很有实力。但娱乐圈不光看实力。你的年龄在出道团里偏大，而且..."她斟酌着词句，"你的形象太干净了，现在市场喜欢更有'记忆点'的类型。"

乔羽明白了。上周公司空降的那个练习生，染着一头银发，耳骨上打着三颗钉，一来就拿到了出道组的预备名额。

"签了吧，别耽误彼此时间。"林姐递过笔。

乔羽签下名字时，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走出公司大楼，阳光刺得乔羽睁不开眼。他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在附近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行李箱里装着他两年多的全部家当：几件换洗衣物，训练用的舞蹈鞋，一本写满歌词的笔记本，还有和同期练习生的合照。乔羽盯着那些照片，喉咙发紧。

手机响了，是妈妈。乔羽深吸一口气才接起来。

"儿子，训练怎么样？妈妈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周末要不要..."

"妈。"乔羽打断她，声音颤抖，"我被解约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妈妈强装轻松的声音："没事没事，回来休息段时间也好。你这两年太辛苦了..."

乔羽咬住嘴唇，眼泪终于决堤。他不想让妈妈听到自己哭，匆忙说了句"晚点再聊"就挂断了电话。

太阳渐渐西沉，公园里的人越来越少。乔羽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与长椅融为一体。他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是同期练习生们发来的慰问消息。乔羽一条也没回。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乔羽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备注写着："程诺，时代峰峻前艺人统筹。有兴趣聊聊吗？"

乔羽皱眉，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程诺是两年前突然离职的公司中层，当时还引起过一阵小骚动，据说她带走了一批练习生的资料。

出于好奇，乔羽通过了申请。

对方立刻发来消息："乔羽你好，听说你今天离开了时代峰峻。有兴趣来重庆试试吗？我这边有个项目。"

乔羽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夕阳的余晖映在屏幕上，将那句话染成了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