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源氏本家后,源忆安带着妖刀姬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荡。
她们像两片无根的浮萍,避开城镇,穿梭在荒野山林间,最后在大江山脚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暂时落脚。
这里离源氏足够远,村民也质朴,勉强能遮风挡雨。
然而,安生日子没过几天,源忆安的心就沉了下去。村口的小路上扬起了熟悉的尘土——源氏的旗帜出现了!
源赖光亲自带着大批精锐阴阳师和鬼兵,如同黑云压境,直扑大江山而来!
“大江山退治……”源忆安站在简陋的窗边,看着远处山上源氏结起的营帐,眉头紧锁。
这个词本身就带着不祥的血腥味。更糟的是,她很快又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鬼切!
他并未跟随源赖光的大部队,而是独自一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刃,带着凛冽的杀意,也朝着大江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源忆安只觉得头皮发麻。现在这关系,简直乱成一锅粥!
源赖光要讨伐大江山群鬼,鬼切要找他报仇,大江山里的酒吞童子、茨木童子也不是吃素的……
听说还有个什么铃鹿山的海国少主大岳丸也掺和进来了?
这简直是把所有火药桶都堆在一起点了!
她抱着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妖刀,跟着同样被卷入漩涡的安倍晴明一行人上了大江山。
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让她胃里一阵阵发紧。
逢魔时刻,残阳如血。源赖光率领的源氏队伍严阵以待,守在大江山的一处隘口。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就在这时——
“呜——”
低沉诡异的号角声从远处的海面传来,带着咸腥的海风瞬间变得浓烈刺鼻!
果不其然!那令人作呕的、冲天的海腥气预示着海寇的到来!
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鬼船如同幽灵般从海面升起,借着水势,以惊人的速度直冲大江山!
“轰——!!!”
滔天的巨浪如同愤怒的海神之掌,狠狠拍击在大江山脚下!洪水瞬间倒灌,奔腾咆哮!
顷刻之间,大江山山脚的大片平原就被汹涌的海水无情吞没,化为一片泽国!
源氏布下的阵型和鬼兵队伍被这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得七零八落!大江山上的百鬼阵营也同样被冲散,惊呼声、怒吼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水声中!
“我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仿佛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大江山,也变成了故土的模样。”海国军师海鸣站在最高大的鬼船船头,俯视着下方被洪水肆虐的土地。
“晴明大人!晴明大人!”小白焦急地叫着,它被浪头打得湿透,白色的毛发紧贴在身上,像只落汤鸡,“您还好吧?”
“小白,我没事。”晴明迅速稳住身形,目光凝重地望向海面。
源忆安紧紧抱着怀里的妖刀,努力在摇晃的立足点上站稳。刺鼻的海腥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了一声,脸色更白了。她果然讨厌大海的味道。
“咦?”小白甩了甩头上的水,惊讶地看着源忆安怀里被布裹着、却似乎毫无异样的长条状物体,“妖怪兵器……竟然还可以防水吗?”它记得源氏的兵器很多都怕水锈蚀。
一个幸存的源氏鬼兵正好在附近挣扎着站稳,闻言带着一丝麻木的骄傲回答:“早前侦查过海妖的作战模式后,赖光大人便改良了妖兵的锻造技术。水火不侵是基本。”
“哇哇!竟然如此全能吗!”小白惊叹道。
混乱中,源忆安跟着晴明等人撤向更高处。然而,刚抵达一处相对安全的平台,她就后悔上来了。这里的氛围,简直比下方肆虐的海水还要令人窒息!
“哼,真是狭路相逢啊。”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源忆安抬眼看去,心脏猛地一缩——前方不远处,刚从另一个方向冲上来的,正是杀意沸腾的鬼切!
而他的目标,赫然是同样刚刚稳住身形的源赖光!
“现在的气氛……”小白瑟瑟发抖地缩到晴明脚边,声音带着哭腔,“为什么小白觉得比大岳丸入侵还可怕啊……”
话音未落!
“源赖光——!!!”鬼切发出一声饱含血仇的怒吼!他手中的太刀爆发出刺目的寒光,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朝着源赖光当头斩下!
“鬼切向源赖光斩过来啦!”小白惊恐地尖叫!
“你这家伙!”酒吞童子刚击退一波海妖,见状勃然大怒,“给我滚开!”他抡起鬼葫芦就想阻拦。
“源氏阴阳师!”鬼切眼中只有源赖光,对酒吞的怒吼充耳不闻,“我今天就要你在这里人头落地!”刀势凌厉无匹!
源忆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头都要炸了!她慌忙拉着小白躲开一块被战斗余波震落的碎石,躲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心惊胆战地观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死斗。
“呜呜呜,这个时候就不要火上浇油了吧!”小白看着混乱的战局,急得直跳脚,紧紧抱着晴明的小腿。
“你们……”晴明眉头紧锁,正要开口试图调停。
“全!都!给!我!住——手——!!!”
“言灵·缚!”
数道巨大的金色灵力锁链凭空出现,精准而迅猛地缠绕在即将碰撞的鬼切和源赖光身上,同时也分开了差点打起来的酒吞和其他人!
强大的束缚力让他们瞬间僵在原地!
“呜呜呜,实在是太危险了!”小白心有余悸地拍着小胸脯。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仅仅维持了数息!
“哇哇哇!那……那是……”小白惊恐的叫声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只见远方天际,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宛如连接天地的巨大水墙凭空出现!它高达百米,携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朝着大江山的山峰狠狠拍下!浪头之高,甚至将天空中那轮诡异的红月都彻底遮蔽!
位于这灭顶巨浪顶点的,正是海鸣所乘的巨大鬼船!他站在船头,衣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脸上带着掌控一切的冰冷。
“呜啊啊啊!我们这是要被海啸吞没了吗?!”小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轰隆——!!!”
巨浪未至,恐怖的力量已经先行到达!源忆安脚下的山岩地面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她所站立的那片本就脆弱的平台,瞬间四分五裂,如同破碎的饼干!
“啊——!”源忆安甚至来不及惊呼,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下方深不见底、被洪水淹没的黑暗深渊直坠下去!
“小心啊!”晴明和酒吞的声音同时响起,但救援已然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源忆安怀中紧抱的妖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夺目的赤红色光芒!那光芒瞬间将她包裹!
下坠中的源忆安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拽住了她!不是来自上方,而是来自怀中的妖刀!那股力量带着灼热感,并非实体拉扯,更像是……空间被强行扭曲、置换!
天旋地转!
下一秒,预想中的冰冷洪水和撞击并未到来。
源忆安重重地摔落在地,但触感却坚硬而冰冷,并非淤泥。她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茫然四顾。
怀中的妖刀,消失了!
妖刀姬……也不见踪影!
眼前,不再是洪水滔天的大江山,而是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虚空!
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如墨的黑暗,寂静得可怕,仿佛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被吞噬了。唯一的光源,只有头顶上方,那轮孤悬于无尽黑暗中的……
血月。
那轮诡异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满月,静静地悬挂在那里,仿佛一只巨大的、冰冷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下方渺小的她。
源忆安挣扎着站起身,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抬起头,死死盯着那轮血月。怎么回事?刚才明明被巨浪吞没……这里是哪里?幻境?还是……
就在这时,血月那粘稠如血的光芒,忽然缓缓地波动起来,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她清晰地看到,在那轮血月的中央,一个模糊的影子,如同水底的倒影般,缓缓浮现、凝聚。
那影子……越来越清晰……
源忆安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那血月中映出的身影,无论是身形轮廓,还是模糊的五官……分明就是她自己!
话还未说出口,那血月中的“源忆安”,竟然开始缓缓地、一步步地,朝着现实中的她“走”来!仿佛要穿透那层血色的屏障,降临到这个黑暗的空间!
源忆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四肢冰冷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
那……不是倒影!
那是另一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