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忆安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像是从深水中挣扎出来般,骤然睁开了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她下意识地撑起身体,急促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刺目的阳光让她眯了眯眼。视线聚焦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干燥的山洞。洞壁粗糙,光线从洞口斜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而在那光与影的交界处,妖刀姬正静静地靠坐在洞口,抱着她那把赤红色的妖刀,闭目养神。阳光勾勒出她略显疲惫的侧脸轮廓。
“主人?”似乎是源忆安的动静惊动了她,妖刀姬立刻睁开眼,那双红色的眼眸望过来,带着一丝关切,“怎么样?还难受吗?”
“我没事,妖刀姬。”源忆安摇摇头,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还有些沙哑。她环顾四周,“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睡了多久?”
“已经过去很久了,主人。”妖刀姬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源氏的人……早就撤走了。山上的战斗……也结束好几天了。”
“好几天?!”源忆安惊愕地捂住额头,“糟了……怎么睡了这么久……”她下意识地感到不妙,目光扫过妖刀姬身边的妖刀。
那赤红的刀身,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冷光,但一些不易察觉的凹痕边缘,似乎残留着更深、更暗的、几乎凝固的红色印记,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源忆安的心猛地一沉。她撑着还有些发软的身体,向洞口挪了挪,目光锐利地看向妖刀姬:
“妖刀姬……你……你后来去干什么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妖刀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没有抬头看源忆安,只是将头垂得更低,长长的黑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
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两人之间。
“你又……去找那些妖怪了?妖刀姬?”源忆安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痛心和难以置信,“你又……杀了它们?”
“对……对不起……主人……”妖刀姬的声音干涩而破碎,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她抬起自己的双手,茫然地看着掌心,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看不见的血污,“我……我真的不想……我不想让它们死掉……可是……可是……”
她的声音哽住了,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我控制不了……控制不了那股力量……控制不了……那个声音……”
源忆安看着妖刀姬痛苦挣扎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挪到妖刀姬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紧绷的肩膀:“我懂的……妖刀姬……我明白。”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充满了理解和无奈。
但这种“理解”,却让她自己感到更加深沉的无力与痛苦。妖刀姬的行动,已经完全超出了常理,无法用理智去解释。
她像一个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被体内源氏的契约和那股狂暴的妖力双重支配,在清醒的意志与杀戮的本能之间痛苦挣扎。
这样下去……真的不是办法。源忆安感到深深的绝望。
一切的转机,发生在她俩辗转来到靠近京都的一片幽深森林时。源忆安本打算冒险进入京都,寻找那些强大的阴阳师,看看是否有人能解除或压制妖刀姬身上的源氏契约和失控的妖力。
然而,她们尚未走出森林边缘,一道身影如同凭空出现般,拦在了她们面前。
来人穿着一身素净得近乎发光的白色狩衣,衣袂飘飘,不染尘埃。他面容平静温和,眼神却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人心,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属于凡尘的、纯净而强大的气息。
“高天原的使者。”他微微颔首,声音平和,目光却直接落在了源忆安身上,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源忆安瞬间警觉起来,下意识地挡在妖刀姬身前,像护崽的母兽:“你是谁?想做什么?”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的妖刀姬身体瞬间绷紧,体内那股狂暴的妖力如同受惊的野兽般剧烈翻腾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这份恐惧,源忆安也能清晰地感知到。
使者脸上露出一个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微笑:“我有办法,让她变回人类。”他的目光扫过源忆安身后的妖刀姬,“但一切的前提,她必须彻底脱离‘式神’的身份,切断与现世阴阳师的所有契约联系。”
“变回人类?”源忆安的瞳孔猛地一缩,但警惕并未减少半分,“我凭什么相信你?高天原的神明,为何要管我们的事?”
使者依旧微笑着,那笑容仿佛带着悲悯:“因为你没有选择。除非……你愿意彻底放弃她,眼睁睁看着她最终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直到被毁灭或被彻底操控的那一天。”
源忆安的心像被冰锥狠狠刺中!“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代表着秩序与净化的意志。”使者从宽大的袖袍中,缓缓取出一个古朴的、散发着淡淡微光的卷轴,“在京都皇居,借助那沉淀千年的、最纯粹的人间秩序之力,辅以高天原的神力,能洗涤她体内的诅咒与契约,重塑她的灵魂与躯体,让她真正恢复人身。同时,她也能在那股力量下,学会掌控体内残留的、属于她自身的力量,而非被力量所控。”
他将卷轴轻轻放在旁边一块干净平坦的石头上,“你们可以好好考虑。三日之后,若同意,便在这卷轴上签下你的名字。我会派人来取,送往京都,为你们开启通道。”
说完,使者不再多言,身影如同晨雾般,在森林的光影中渐渐淡去、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