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忆安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石头上那个散发着微光的卷轴,仿佛那是一个潘多拉魔盒。
森林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妖刀姬压抑的、带着恐惧的细微呼吸。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源忆安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卷轴表面。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慢慢展开卷轴。
上面是流动的金色神文,她看不懂具体内容,但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契约之力。
她咬破自己的食指指腹,鲜红的血珠渗出。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她在卷轴末尾的空白处,用力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源忆安。
血色的名字在卷轴上晕开,随即被金光吸收,消失不见。
“妖刀姬……”源忆安放下卷轴,转过身,声音干涩得厉害。
“主人……?”妖刀姬抬起头,红眸里充满了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源忆安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带着伤痕的脸,心口像被巨石堵住,又酸又涩,几乎喘不过气。她用力眨了眨眼,想把那股汹涌的泪意压回去,声音却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
“不管……不管发生什么……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主人!”妖刀姬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猛地伸手抓住了源忆安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
源忆安身体一僵,猛地转过身去!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她不能让妖刀姬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高天原使者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不远处的林间小径尽头,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妖刀姬……”源忆安的声音破碎不堪,她用力抹了一把脸,将泪水狠狠擦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我会陪着你,直到你记起所有的事情……找回真正的自己……”
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伤痛,“现在……你的记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是吗?”
妖刀姬看着源忆安背对着她的、微微颤抖的肩膀,眼中充满了无措和恐慌。她张了张嘴,声音又轻又小,带着一种孩童般的脆弱:“我……我不要这些记忆了……可以吗?主人……我只要……留在你身边……”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刀子,狠狠捅进了源忆安的心脏!她猛地闭上眼睛,身体晃了一下。
“听话……妖刀姬……”源忆安的声音如同叹息,充满了诀别的意味。
她抬起手,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那张蓝色的契约符纸——与妖刀姬唯一的联系。
她看着那张符纸,褐色的眼眸里最后一丝光亮熄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嘶啦——!”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张契约符狠狠撕成了两半!符纸断裂的瞬间,一道微弱的红光闪过,随即化作点点黯淡的星芒,在空中飘散开来。
无形的契约纽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待在那里!”源忆安猛地转过身,声音带着命令式的严厉,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滑落,“不许跟过来!这是……这是我作为你的主人……给你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
她死死盯着妖刀姬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说完,她不再看妖刀姬瞬间变得惨白的脸,也佯装没有看到对方眼中那如同破碎琉璃般涌出的泪水。
她猛地转身,朝着与使者相反的方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茂密的森林深处!仿佛身后有噬人的猛兽在追赶!
跑出去很远很远,直到确认身后再也没有任何脚步声和气息,源忆安才猛地停下脚步。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重地撞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
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坝!
“呜……呜啊啊啊啊——!!!”
她背靠着冰冷的树干,身体沿着粗糙的树皮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瘫坐在厚厚的落叶上。
她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死死捂住脸,压抑的、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在寂静的森林里爆发出来!
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泪水如同决堤般从指缝间汹涌而出!
她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不舍、自责和无能为力都通过这泪水冲刷干净!
她怎么会不心痛?怎么会不难受?那是她拼尽一切想要保护的人,是她失而复得的故友!亲手斩断这份联系,如同亲手剜下自己的一块心头肉!
可是……和眼睁睁看着她被契约和妖力彻底吞噬,看着她变成一个只知杀戮、没有灵魂的怪物,最终走向毁灭或被他人彻底掌控的命运相比……源忆安宁愿承受这剜心之痛!
至少……至少这样……妖刀姬……她还能活着吧?她能变回那个……在阳光下欢笑、在溪水边嬉戏的……天真烂漫的少女吧?
一定能活下来的……对吧?
源忆安蜷缩在冰冷的落叶上,泣不成声,泪水浸湿了膝头的衣料,也浸湿了她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