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混合着药膏的刺鼻气味钻进鼻腔。源忆安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刺目的白光让她立刻又闭上了眼，适应了好几秒才完全睁开。
入眼是陌生的、刷得惨白的天花板。身下是硬邦邦的病床，盖着洗得发白的蓝条纹薄被。
她正躺在学校医务室的病床上，手臂上缠着绷带，脸颊和手背的擦伤涂着凉飕飕的药膏，火辣辣地疼。浑身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特别是后背和肋骨，稍微动一下就疼得她倒吸冷气。
“……真是太危险了！”一个中年男老师心有余悸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点后怕的沙哑，“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雷魔鸟怎么会跑到森林外围去！它明明被锁在实战三厅的能量屏障里！”
源忆安保持着呼吸平稳，眼珠微动，瞥向声音来源。床边站着几个老师，除了一个负责校医的女老师，还有昨天带队进入森林的那位敦实男老师，以及另外两位面生的老师。他们脸上都带着疲惫和凝重。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个看起来比较干练的女老师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床边的不锈钢栏杆，发出轻微的“嗒嗒”声，“这太像是人为的了。雷魔鸟是给中级班学生做实战训练用的，关押它的屏障需要特定权限才能打开并转移。莫名其妙出现在初级班的活动区域，哪有这么巧的事？”
“对对对！”敦实的男老师一拍大腿，声音不自觉拔高，“老张说的对！那玩意儿平时乖得很，没指令根本不会挪窝！肯定是有人搞鬼！搞不好就是冲某个学生去的……”
他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不妥，又猛地住了口。
“问题是，动机呢？”另一个一直沉默的、戴着眼镜的男老师推了推镜框，声音沉稳些，“而且，你们是不是忽略了更关键的一点？”他环视了一下其他几人，“雷魔鸟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像按下了暂停键。几个老师都沉默了，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压抑。
“你是说……那股后来出现的、比雷魔鸟恐怖得多的妖力？”干练的女老师压低声音，眉头皱得更紧，似乎在努力回忆感知到的细节，“那股力量……非常特别。狂暴，锋利……但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秩序感？不像混乱的妖魔，更像……被高度掌控的式神的妖力？”
“式神？！”敦实男老师失声惊呼，随即又猛地捂住嘴，紧张地看了一眼病床上似乎还在“昏迷”的源忆安。
“式神？”戴眼镜的男老师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能一击秒杀三十级领主妖魔的式神？那至少是SSR级别，甚至可能是SP级的顶尖存在！这种级别的式神，整个平安京都没几个阴阳师能驾驭！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学校的御魂森林外层？”
这个猜测让所有老师都感到了巨大的荒谬和一丝寒意。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带着探究和难以置信，聚焦在了病床上那个看起来苍白又虚弱、伤痕累累的少女身上。
源忆安心里咯噔一下。不行，不能让他们继续深挖下去了！再让他们猜下去，妖刀姬的存在就太危险了！
她立刻“适时”地、极其“虚弱”地皱紧了眉头，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带着点迷糊的呻吟：“唔……”
同时，眼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眼神空洞茫然地看向天花板，仿佛刚从混沌中挣扎出来。
“你醒了？！”一直守在床边的女校医立刻俯下身，语气温柔又关切，“感觉怎么样？身上哪里还痛得厉害吗？”
她一边问，一边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源忆安的额头试温度，又小心地检查了一下她手臂上的绷带。
其他几位老师也立刻围拢过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源忆安努力扮演着刚苏醒的懵懂状态。她先是迷茫地眨了好几下眼睛，视线在几个老师脸上缓慢地扫过，最后才聚焦在女校医脸上，声音又轻又哑，带着浓浓的困惑：
“我……这是哪里？我怎么了？我怎么……到这儿来的？”她说着，还下意识地想撑起身体，结果牵动了伤处，顿时疼得“嘶”了一声，小脸皱成一团。
“别动别动！”女校医赶紧按住她的肩膀，“你受伤了，这里是学校的医务室。别怕，很安全。”她放柔声音，试探性地问：
“孩子，你还记得昨天在御魂森林里发生了什么吗？你遇到了一只很大的……鸟？”她斟酌着用词，避开了“雷魔鸟”这个可能吓到孩子的名称。
源忆安配合地露出一副努力回忆的表情，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身下的薄被：“森林……鸟……很大很大……有雷……”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恐怖的画面，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好可怕……它要踩我……”
“别怕别怕，都过去了。”女校医连忙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递给她一杯温水。源忆安小口啜饮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
女校医等她情绪稍缓，才继续轻声问：“在你失去意识之前……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东西？比如说……一个女孩子？或者……别的什么……帮助你的人？”她问得极其小心，紧紧盯着源忆安的眼睛。
“女孩子？”源忆安捧着水杯，歪着头，眼神依旧带着点惊吓后的恍惚。她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记起什么，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啊！好像……好像是有个姐姐！”
她一边说，一边有些激动地用手比划着，动作幅度不敢太大，怕扯到伤口，“她……她有这么高！拿着一把好大好大的刀！银光闪闪的，比我还高！”她的描述充满了孩童的视角，夸张又带着点不准确。
“拿着刀的女孩？”敦实男老师和戴眼镜的老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惑。这描述……太模糊了。
“对了！”源忆安像是又想起一个关键细节，用手在额头上比划着，“她这里……这里有角！红色的！这么长！”她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大概五六厘米的长度，一脸认真。
“头上长角？！”敦实男老师忍不住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紧压低，“还拿着长刀……这……”
他挠挠头，完全无法将这个形象和他认知中的任何式神对上号。用刀的女性式神本就稀少，知名的妖刀姬也没有角啊！
源忆安在心里笑了一声，SSR没有，SP有啊。
干练女老师和戴眼镜的老师也陷入了沉思。一个拥有如此恐怖力量、形象又如此怪异的SSR/SP级式神？闻所未闻！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你……确定没看错吗？”干练女老师忍不住再次确认，语气带着难以置信，“会不会是……被雷电或者惊吓，产生的幻觉？当时你受伤了，又处在那种极端的环境下……”
她试图用科学来解释，毕竟让一个初级班的孩子遭遇顶尖式神，这概率比雷魔鸟自己跑出来还低。
源忆安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肯定：“我没看错！她就在我前面！那把大刀……”她再次激动地比划着挥砍的动作，“‘呼’的一下！就把那只大鸟……砍下来了！”她用了个非常“儿童化”的词汇。
“大鸟……”敦实男老师的嘴角微妙地抽搐了一下。好吧，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用自己知道的词汇描述未知的恐怖妖魔，也说得通。
但这描述……实在很难让他们将那个“姐姐”和秒杀雷魔鸟的恐怖存在联系起来。
“那……那个姐姐，砍了鸟之后呢？她有没有说什么？或者，你看到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比如衣服上的花纹？”戴眼镜的老师还不死心，追问细节。
源忆安努力回忆着，然后摇摇头，表情带着点沮丧和茫然：“她砍完大鸟……好像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一下子就没了……她身上……好像有红色的……花纹？太乱了，我没看清……”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显得有些疲惫和困惑，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揪着被角。
几个老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女校医见状，轻轻拍了拍源忆安的手：“好了，别想了，你刚醒，需要休息。”她转头对几位同事使了个眼色，示意这孩子状态不好，问不出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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