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rthday

我恍惚地活了近乎永恒的时间，不记得过了几次生日。

“居然这么惊讶吗？”当我的契约者趁着暗端来生日蛋糕时，看着我的表情如是说道。

我笑起来，手挥一挥，很快在一片烛光中看见他红绸缎下的神态，昏黄的光从他的脸上晕开去，这种暖色调让我安心。

“嗯，是很惊讶哦。”我拉着他坐下。“因为自从离开精灵王国后，我没再怎么过生日了呢，谢谢王子还特别记着。”

我用手架住脸，略略缱绻在桌子上，看着他别扭地解释只不过是从历史书上看到了我的出生年月罢了。然后他低头，从胸口取出一只小盒子，捧到我面前。

哦，这就是我的生日礼物吗，某种水晶、珍珠、以及钻石镶嵌成的一朵黑玫瑰，在月光下泛着火彩。盒子底部还有一张贺卡，是他的字迹，不过看样是最近特意多练了花体。

他说不知道我会喜欢什么，也忘了问我以前过生日都会收到什么礼物。我只是歪头眨了眨眼，然后听见他说我笑得像只红毛狐狸。

我拣了几样以前收到过的小东西告诉他，然后看着他怀疑的眼神告诉他，无论如何，过去的总归是过去的，现在这份礼物是最好的了。

“那你之前都怎么过的生日？该是很热闹吧。可怜今天的确冷冷清清，只有我们两个了。”

“哦，哦，没事的，我的王子。”我看着他：“人少清静。您想听听我过生日的旧事吗？”

他点点头。我就着晃动的烛光这样讲着：

“到目前为止我的一生中，我印象深刻地过了四次生日。”

“第一次是在我的童年，那一天的黑玫瑰亲王府论大小院落都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提前一天晚上父亲就允许我早些放下书本，母亲爱抚着我的脸催我去睡觉。第二天的宴席上，在一桌又一桌的硬菜之间，留给我们几个孩子一小桌自己喜欢的，掐尖的那一点笋拌了鲜汤的蟹肉，奶油填在芝士焗红薯的中央，他们真的花了不少心思。”

“我周围那几个孩子都笑着祝我生日快乐，包括曼达。那一天，家里人特别准许我和他们出去野玩。微风里回荡着我们的歌声，从花园里跑到湖泊边，再在草坪上一直躺到黄昏。曼达在告别之前跟我说，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第二次是在我成年以后，那时候我还没有投靠黑暗。亲王府里在宴会厅装点了一番，其余照常。我父亲忧愁的眼底难得露出笑意。”我慢慢地说。“我看着他掺入银丝的头发，感受着他轻轻拍我的背。母亲也劝着，说不要再处理政事那么晚了，就给自己放一天假吧。”

“这一天我记得也很清楚，只有几个本家亲戚在宴会上。尽管之前与家族交好的大臣以及曼陀罗王子都没来，我也不觉得冷清，因为我太久没好好地待在至亲身边了。他们依旧像我小时候那样围着我问各种问题，一开始是打趣儿，后来慢慢地凝重起来，支开旁人来劝告我一些事情。”

塔巴斯安静地等了一会儿，也没听我提到劝告了什么，问我：“他们都说了什么？”

我比出噤声的手势：“哦，我的王子，等到合适的时候您就知道了。”

“又卖关子，你藏的事情还真不少。”他撇了撇嘴，又安静下来。

“第三次是我堕入黑暗后了。那时昏暗的房间里，我似有似无的插了一根蜡烛，暖黄色的光染开黑暗。”我望着蜡烛。“只有我一个人，大抵是夏天快走到尽头了吧，我开始感到有些冷了。”

“然后我听见雅加敷衍地祝福：‘生日快乐啊，黑玫瑰亲王大人。'”

“她叫我亲王。”

“我开始质问她关于我家人的事，她抿着嘴只是笑。我知道发生什么了。”

“那时候我把外界的荣辱评价隔绝在房间外太久了，全然听不见他们正传着什么。我只知道既然我已经是恶役了，只管闭着眼去干该干的事情就好了。可是我想错了，过往家人的温柔，我对他们一直怀有的愧疚与爱意，这些情感击倒了我。”

我看着塔巴斯黯然神伤的样子，笑着说没关系啊，这次是我第四次印象深刻地过生日哦。

“你呢，你以前过的生日呢？”我分好蛋糕后这样问他。

他说自己没怎么过过生日，因为那一天正是黑暗魔神的诅咒应验的那一天，父王、大臣、国民和女神都忌惮的一天。

我心里默默地想，如果他的父亲能够选择带给他风光的生日宴会的话，他会的。

塔巴斯说道：“不过你知道吗？哥哥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一块蛋糕，不过他知道那一块不是我最喜欢的口味。这个蠢家伙，还不知道从哪儿搞了点原料，蛋液和淀粉糖之类的东西搅和得满屋子飞，真不知道这个天才是怎么想着到卧室里做蛋糕的。”

他低下头笑起来。“然后他居然不用烤箱，而是用魔法尝试把那一团东西搞成蛋糕胚，结果就是这块东西有流心的地方，有烤糊的地方，就是没有恰好熟的地方，然后我还说都没关系的，催着他赶紧挤几朵奶油花在上面。奶油放的糖也真是多，甜的都能中和那块蛋糕胚烤糊的苦了。”

他笑着笑着就看着我，慢慢停下来了。

“西蒙王子真的很爱你哦。”

“少说这个！”他撇过头去。

我含着奶油的甜味，在跳动的烛光里，笑着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