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问剑宗之后,其余宗门亦接踵而至。
十二间上房转瞬便被先来者占满,待到夕阳沉落西山,周怀婴恰好将最后一份令牌发放完毕。
太虚宗众人聚在听竹园的院子里小歇,他们发放一天的令牌,早已是筋疲力尽,此刻正调息养神,恢复元气。
周怀婴划过最后一行数字,统计清楚:
记名五百九十一份弟子令牌,实发五百八十二份;
记名九十六个宗门,今日实到九十六个。
她将记录传予掌门,阖眼躺在竹编躺椅上晒夕阳,没想到今年各宗门如此踊跃,人数足足比上一届多一半。
实际上是因为各宗小辈软磨硬泡,长辈们拗不过便早早动身,而那些原本打算迟几日或无意前来的宗门,见他人如此踊跃,反倒起了疑心,生怕错过了什么玄机,也纷纷改了主意。
暮色如墨,渐渐晕染开,太虚宗特制的琉璃灯次第点亮,流光溢彩,远非寻常灯火可比,将整个听竹园映照得如同白昼。
各宗长老与掌门聚在主殿,名义上是商议事宜,实则不过是闲聊着打发时间。
院中的小辈们却没这般安分,早已聚在园中,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所谓的“商议妥当”,说白了不过是实力强横者以绝对优势压倒对方,逼其就范罢了。
无需多言,他们早就达成默契:抢房者将房子占了去,被抢者若能将对方痛揍一顿再丢出去,各凭本事,便算“商议妥当”。
十二宗门的旗帜在门前猎猎飘摇,前来选房的宗门暗自估量哪处院子好抢,哪拨人又好对付些。
太虚宗的六人被远处传来的打斗声惊醒,相比别处的喧闹,三大宗门前倒是格外清净——毕竟威名在外,鲜少有人敢轻易挑战。
周怀婴慢悠悠掏出灵讯,津津有味地刷着实时更新的抢房直播。
眼下正是云篆轩的符修抢磐岳宗体修的院子。
体修们面色沉凝如临大敌,符修最擅远程轰击,那一张张符箓炸开来,威力惊人,他们虽肉身强横,却也怕被缠上,更怕这院子被拆得七零八落,连个腾挪的地方都没有,最后两败俱伤。
便想着大不了换一下,还能卖云篆轩一个人情,到时候买符箓的时候便宜点。
偏偏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了句“体修皮糙肉厚,挨几下也无妨。”这话直接惹怒了磐岳宗众人。
五名身着鎏金法衣的符修修士当即掏出几打爆破符,扬手便洒向院落。
灵力炸开的轰鸣震耳欲聋,即便隔着灵讯,也让人心头发麻,整座院落瞬间被掀飞,炸得四分五裂,烟尘弥漫。
“符宗的弟子果然如传闻般富得流油。”
林望津跃下墙头,手上还拎着个小板凳,顺势在周怀婴躺椅旁坐下,又摆上几碟果脯点心,“瞧瞧这法衣,在五阶上品爆破符的轰炸下竟完好无损,怎么着也是件地级法器了。”
“尝尝,都是我亲手做的。”
周怀婴拿起一块果脯塞进口中,清甜恰到好处,与想象中一般可口,当即毫不吝啬地惊叹赞美。
林望津心下微暖,他最清楚周怀婴的口味,偏爱甜食却只取三分甜,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寡淡,全凭他平日里细细揣摩,时时总结。
“哎?他往这边来了!”
太虚宗的亲传弟子们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猜测那符修是来挑战谁的,还悄悄把林望津挤到了圈外。
林望津自忖是他们的师兄,不与这群小的计较,又暗戳戳地挪了回来。
只见那符修炸了院子后,带着几个师弟师妹往这边走来,一身鎏金锦袍绣着繁复云纹,腰间玉佩莹润生辉,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合欢宗那群人整日诡计多端,油嘴滑舌。”
他心里嘀咕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太虚宗方向,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却嘴硬地想:这地方不好,瞧着太清净,他喜欢吵闹点的。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问剑宗的院落上,眼里闪过一丝挑衅:“就你了。”
太虚宗弟子们看着直播里的动向,面面相觑:“他疯了?要去挑战问剑宗?”
三大宗姑且不论排名,但若说谁是天下第一剑宗,问剑宗当之无愧,实力强劲早已是他们的代名词。
看来这符修,倒真是有些本事在身。
合欢宗的人见自家首席都翻墙跑了,也跟着跑到太虚宗的院子里,扒着墙头看问剑宗的热闹。
果不其然,问剑宗弟子依旧如往日般板正,身着天青色衣袍,佩着利剑,从容不迫地出门应敌,眉宇间意气风发。
陆云章见状,顿时觉得矮了一头,心头莫名一堵,被这份镇定刺了下,又摸出别的符箓来。
合欢宗正看得起劲,忽然发现自家院子竟被人占了,还有两拨人在那里争抢起来。
“可恶啊啊啊!”鹿悠然怒骂一声,带着师兄师姐提气便冲了过去,院子里顿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混乱如潮水般蔓延开来,不过半个时辰,几乎所有院落都成了废墟。
烟尘落定,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唯一完好的太虚宗院落,它在一片狼藉中如同孤岛般安静矗立,格外扎眼。
太虚宗众人:“……”
合欢宗的人凑过来,高闫笑嘻嘻道:“都是老相识,要不挤挤?”
太虚宗众人默默别过脸,正因为太熟,才知道这群人晚上睡觉能把幻术开到同屋人梦里,实在信不过。
最后,不知是谁先动了手,众人索性破罐子破摔。
“凭什么就他们完好?”
“一起拆了!谁也别想住舒坦!”
太虚宗纵是人手不弱,也架不住数十人同时发难。不过片刻,原本清净的小院,也成了狼藉的一员。
众人望着彼此满身的灰尘,倒像是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和解,脸上竟都露出几分真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