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名心中那点难以言喻的涩意,如同初春河面薄冰,微微一触便裂开细密的纹路。
但她很快收敛心神,唇角扬起明媚的弧度,转向身旁那个女孩,声音清亮如玉磬轻击:“恭喜你呀,成绩真好!”
那女生闻声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绽开一个大方爽朗的笑容:“多谢!其实我都准备好回去挨训了,没想到居然过了。”
她说着还夸张地拍了拍心口,动作洒脱自然,不见丝毫忸怩之态。
她说的是真心话。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记忆超群本是常事,更何况他们自幼耳濡目染,对宗门规训、道法典故早已熟稔——
可她仍旧不敢太过自信。
虽说出身尚可,自小被长辈带着日日灌输、反复提点,才将那些繁复条文记个七七八八,但她生性不喜拘束,对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总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抗拒。
谢无名的夸赞却是发自内心。
优秀的人本身就如明珠,理应被看见、被珍惜。
这个念头掠过心间,那点不甘也随之悄然消散。她重新振作起来:
没错,谢无名,你就是要成为很好很好、闪闪发光的人啊。
另一侧,贺兰清玄早已迈出殿门。
一群身着各类道袍的弟子静候在外,个个身姿挺拔、神情恭谨,如新荷初绽。
崔柏长老负手而立,目光如电扫过两人,语气不容糊弄:“告诉为师,你们两个皮猴又背着我做什么了?”
十三、十四交换了个眼神,心中同时暗道:不愧是师傅!
贺兰清玄唇边含着一缕笑意,似冰面忽然映进阳光,清冽中透出几分温度。
亲亲徒弟外出游历三个月,今月前接任务才赶回宗门,一回来便投入大典排练,忙得几乎不见人影。
就连终日守在门口的忘舟,也唯有清晨时分才能短暂见她一面。
二人已许久未曾像此刻这般安静相处。贺兰清玄走上前,极其自然地伸手,为她理了理鬓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
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她的耳廓,温热的触感一掠即逝。
“累不累?”贺兰清玄低声问,言语间裹着难以错辨的关切。
周怀婴摇头:“还好。”
她们之间这些细小的亲昵,早已是习惯成自然。可在旁人眼中,却自成一番难以介入的默契,仿佛有无形屏障将二人轻轻笼罩。
丹青阁阁主适时走近。他与贺兰清玄相识,交情尚可。
这位阁主身着海蓝长袍,银发如瀑,眉目间含着几分超然物外的慈和,周身气度温润如玉。
他含笑望向周怀婴,目光中满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早闻周师侄风采卓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言辞恳切,然而眼角余光瞥向身侧的弟子沈砚卿时,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景斋深知自家徒儿对周怀婴的心思,也明白这段情愫注定无果。虽说砚卿亦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但与周怀婴……终究是不够的。
沈砚卿静立掌门身侧,一袭青衣,清逸如玉树临风。
自周怀婴出现那一刻起,他的目光便未曾真正离开过她。
他们曾有一面之缘。
三年前,人群之中他只见她一道侧影,惊鸿一瞥却再难忘却。而对周怀婴而言,那不过是众多交际场合中寻常一次照面,甚至未曾入心。
后来,她立于高台之上,语声清冷,一句定夺,满场寂然。他在人群中凝视她的背影,觉得她似山巅积雪,遥远而明亮。
此刻,他终于等到师父介绍自己,扬起温润笑意,正准备上前与周怀婴见礼,从此相遇相识相知相惜相守……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越呼唤,打破了现场的好气氛:
“怀婴!”
但见一道红衣身影翩然而至,如一团炽烈的火焰灼灼燃烧,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望津身姿高挑,墨发如瀑,红衣胜火,衬得肌肤如玉,艳丽的五官夺人心魄。
沈砚卿目光未移,笑意瞬间僵在脸上,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哪来的花蝴蝶?偏偏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