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上的雨势渐缓，变成细密的雨雾，贴在车窗上像一层朦胧的纱。黎青打开定速巡航，指尖搭在方向盘上，随着车身轻微的震动轻轻摩挲。车载电台里放着首老歌，女歌手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温柔，唱着“转身时不必说再见，你懂我沉默的想念”。
她抬手按掉电台，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刷器有节奏的摆动声。手机在包里硌着腰侧，她知道那里面或许还躺着未读的消息，但此刻连点开的力气都没有。就像后备箱里那箱沈皎皎去年送的茉莉花茶，她明明记得保质期快过了，却还是在收拾行李时，鬼使神差地塞了进去。
驶出高速收费口时，天已经擦黑。陌生的城市轮廓在雨雾中渐渐清晰，路灯次第亮起，晕出一圈圈暖黄的光。黎青按照导航找到预订的民宿，是栋带小院子的老房子，院门口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雨珠挂在叶片上，在暮色里闪着细碎的光。
房东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在门廊下等她，看见她下车，笑眯眯地招手：“姑娘，可算来了，我给你留着灯呢。”
黎青道谢时，老太太已经转身去开院门，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把什么东西从过去的时光里轻轻叩开。院子里铺着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墙角堆着几盆月季，花瓣上还凝着雨珠，红得格外鲜艳。
“楼上的房间朝南，窗户敞亮，”老太太引着她上楼梯，木质台阶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声响，“我给你烧了壶热水，泡点茶暖暖身子，这鬼天气，凉得透骨。”
房间里果然亮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铺满整个空间。黎青放下行李，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晚风带着雨后泥土的腥气涌进来，夹杂着远处不知名的花香。楼下的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收衣服，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声音被风送上来，碎成零星的音符。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外婆还在世时，也是这样在雨天的院子里收衣服，嘴里念叨着“晴带雨伞，饱带饥粮”。那时候她总觉得烦，现在却突然想不起外婆具体的模样，只记得她手心的温度，像此刻窗台上那盏灯的光。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很轻，像蝴蝶振翅的声音。黎青犹豫了几秒，还是拿出来看了。是林熙清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公寓楼七楼的窗户亮着灯，米白色的窗帘拉开了一半，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人影。
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映出自己模糊的脸。指尖在屏幕上悬了悬，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扔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夜里躺在床上时，雨又下了起来，敲在窗玻璃上，像谁在轻轻叩门。黎青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听着雨声渐渐变得均匀，像一首缓慢的催眠曲。她想起林熙清站在雨里的背影，想起沈若雪温柔却冷漠的声音，想起沈皎皎哭红的眼睛，那些画面像褪色的老照片，在脑海里慢慢翻转。
但这一次，心口没有像以前那样揪着疼，只是空落落的，像被雨水冲刷过的河床，露出干净的沙砾。
天亮时雨停了。黎青拉开窗帘，晨光顺着窗缝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院子里的月季开得正好，老太太在给花浇水，看见她开窗，笑着喊：“姑娘，下来吃早饭啊，我煮了粥。”
黎青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开始收拾行李。打开衣柜时，她看见昨天带来的那件米白色风衣，袖口还沾着点从公寓楼带出来的泥渍。她伸手拂了拂，那些泥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清理，轻轻一抹就淡了下去。
或许就像这样吧，那些以为会刻在骨子里的痕迹，终会在新的日子里，被阳光和风雨慢慢磨平。她走到窗边，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满是雨后清新的味道。远处的街道上已经有了行人的脚步声，自行车铃铛叮铃作响，一切都带着鲜活的生气。
这里没有七楼的窗帘，没有沈若雪的电话，没有林熙清的伞。但这里有晨光，有花香，有陌生却温暖的招呼声。
黎青对着窗外笑了笑，转身拿起梳子，开始打理自己的头发。镜子里的人眼下有点青黑，却眼神清亮，像刚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她知道，往后的路还长，或许还会遇到雨天，或许还会想起过去。但没关系，她已经学会了自己撑伞，学会了在没有别人的地方，好好扎根，好好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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