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明星同人小说 > 盛夏光年(随笔)
本书标签: 明星同人  cp  TF家族三代   

浮尘

盛夏光年(随笔)

张峻豪第一次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见那个半透明的影子时,以为是连续加班产生的幻觉。

  三月的阳光斜斜切进来,把空气中的浮尘照得粒粒分明,那影子就泊在光尘里,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连帽卫衣,是他记忆里某个夏天常见的款式。影子微微歪着头,手指悬在张峻豪面前的设计图上,指尖穿过纸张,没留下半点痕迹。

  “张总?”助理敲门进来,把咖啡放在桌角,“下午三点的项目会资料整理好了。”

  张峻豪猛地回神,指尖在图纸边缘掐出一道折痕。他抬眼时,那影子已经飘到了落地窗边,正低头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侧脸的轮廓被阳光描得发虚,像幅被水洇过的旧画。

  “知道了。”他哑着嗓子应了声,等助理带上门,才低声骂了句“神经病”,却没敢再看窗外。

  他今年三十二岁,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工作室开在市中心最高的写字楼里,有固定的合作伙伴,有听话的下属,唯独没有私生活。朋友总笑他活得像台精密运转的机器,只有张峻豪自己知道,机器的齿轮早在上个十年就卡进了一颗锈死的螺丝,一动就泛着钝痛。

  那颗螺丝叫张泽禹。

  晚上回到公寓时,影子还跟着。

  张峻豪把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去开冰箱,影子就蹲在冰箱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码得整齐的矿泉水和速食餐盒。这场景荒诞又熟悉,张峻豪喉结动了动,想起十七岁那年,张泽禹也是这样蹲在他家厨房的冰箱旁,扒着门问他“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然后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两个还热乎的肉包子,塞给他一个。

  “滚。”张峻豪啪地关上冰箱门,声音撞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影子愣了愣,慢慢站起身,往后飘了飘,像是怕撞到他。它没说话,只是安静地跟着,张峻豪去洗澡,它就守在浴室门外;张峻豪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它就蜷在沙发另一头,膝盖抵着下巴,像只被丢在角落的猫。

  张峻豪忍了三天。

  第三天晚上,他喝了点酒,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听见耳边有模糊的叹息声,像风刮过生锈的窗棂。他猛地睁开眼,看见影子正凑得很近,半透明的手悬在他的额头上,像是想碰又不敢碰。

  “张泽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是你吗?”

  影子僵住了,半透明的脸上慢慢透出惊愕,跟着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最后又沉成一片说不清的委屈。它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却有两行透明的泪落了下来,穿过张峻豪的手背,打在地毯上,没留下半点湿痕。

  是他。真的是他。

  张峻豪闭上眼,眼眶烫得发疼。

 

张泽禹是去年冬天走的。

  车祸的消息是以前的同学转告他的,那天他正在和张泽禹吵了架,,听电话那头的人含糊地说“泽禹出了意外,没挺过来”,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却没说出一个字。

  葬礼他没去。

  他怕看见张泽禹的家人,怕听见那些或许带着怨怼的话,更怕看见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他不敢确认,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少年,最后会不会变成他不认识的样子。

  可他没想过,张泽禹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张峻豪睁开眼,看着蹲在地上用手指划地毯的影子,声音里带着酒后的沙哑。

  影子抬起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张峻豪,然后摊开手,一脸茫然。

  张峻豪才发现,它好像不会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张峻豪开始试着接受这个“不速之客”。

  他发现张泽禹的影子似乎只能跟着他,他去工作室,它就飘在办公室的角落;他去工地,它就蹲在安全帽旁边,好奇地看着工人砌墙;他在家做饭——其实大多时候是点外卖,它就趴在餐桌旁,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手里的筷子。

  有次他煮了碗速冻饺子,递了双筷子到对面的空位上,递出去才发现自己傻得可笑。影子却像是收到了信号,拿起那双根本不存在的筷子,有模有样地对着空盘子“夹”了一口,嘴角还弯了弯。

  张峻豪别过脸,假装没看见,眼眶却湿了。

  他们是十六岁在一起的。

  少年的心事应该是在想怎样才能让那女孩和自己谈一场所谓“轰轰烈烈”的恋爱,或者青春期的躁动,会偷偷点开网站,了解“人的身体结构”。张泽禹张峻豪却不一样,他们是给。

  那年夏天特别热,蝉鸣吵得人睡不着,张泽禹穿着件白色的T恤,蹲在学校后墙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根冰棍,见他走过来,把冰棍往他手里一塞,含糊不清地说:“张峻豪,我好像喜欢你。”

  张峻豪手里的冰棍化了,黏糊糊地沾在手指上,他看着张泽禹被阳光晒得发红的脸颊,还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也是”。

  那时候的喜欢简单得像杯白开水,一起在晚自习的教室里偷偷传纸条,周末去公园的长椅上坐一下午,分享一副耳机听歌,张泽禹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轻轻拂过他的颈窝,他就能心跳加速一晚上。

  他们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个秘密,躲过老师的眼睛,避开同学的猜测,以为只要这样一直走下去,就能走到没人能管他们的年纪。

  直到二十三岁那年冬天。

  张峻豪记得那天雪下得很大,他刚从设计院下班,就看见母亲站在楼下,脸色铁青。“你跟那个姓张的小子,到底怎么回事?”母亲的声音抖着,手里捏着几张照片,是他和张泽禹前几天在江边散步时被拍到的。

  他没敢说话,母亲却像是被他的沉默激怒了,把照片摔在他脸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我们张家丢不起这个人!你现在就跟他断了,不然就别认我这个妈!”

  那天晚上,张泽禹给他发了条消息,说“我爸妈知道了”。

  他们约在常去的那家奶茶店,张泽禹眼睛红红的,握着杯子的手指在发抖:“峻豪,要不……我们先分开吧?”

  张峻豪看着他,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半天说不出话。他知道张泽禹有多在意家人,也知道自己没勇气跟家里彻底闹翻。那时候他们都太年轻,以为“分开”只是暂时的,以为等过两年,等他们再成熟一点,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好。”他听见自己说。

  张泽禹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泪掉了下来:“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张峻豪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等我们能说了算的时候。”

  可他们没等到。

  分开后,张峻豪换了手机号,搬了家,去了另一个城市读研究生。他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到张泽禹的场合,删掉了手机里所有的照片,把那些写满心事的日记本锁进了箱子底。他以为只要不去想,就能把这个人从心里挖出去。

  直到去年冬天,听到他的死讯。

  “那时候要是再勇敢一点就好了。”张峻豪坐在阳台上,看着飘在栏杆旁的影子,轻声说。

  夜里的风有点凉,影子飘过来,半透明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没有温度,却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那片虚无的触感,慢慢渗进了心里。

  张峻豪开始变得不像“张总”了。

  他会在开项目会的时候走神,因为看见影子正趴在会议桌的另一端,对着投影仪上的设计图皱眉头,像以前一样挑剔他“线条太硬”;他会在食堂吃饭时,下意识地往对面的空位上摆一副碗筷,惹得下属们面面相觑;他甚至会在加班到深夜时,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说“泽禹,帮我把那个文件递过来”,然后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愣在原地。

  有次他去工地视察,不小心被地上的钢筋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影子猛地冲过来,像是想扶住他,却径直穿了过去。张峻豪摔在地上,手肘擦破了皮,疼得龇牙咧嘴,抬头却看见影子蹲在他面前,眼睛里满是慌乱和自责,半透明的手指不停地戳着自己的太阳穴,像是在骂自己没用。

  “傻不傻。”张峻豪笑了笑,伸手想去摸它的头,手指却穿过了那片虚无。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九年的时间,还有生与死的距离。

  张泽禹的影子好像在慢慢变得清晰。

  一开始只是轮廓更分明了些,后来连卫衣上的图案都能看清,是当年他亲手画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有次张峻豪半夜醒来,看见影子坐在床边,正低头看着他,眼睛里的情绪清晰得不像幻觉,有温柔,有心疼,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

  “泽禹,”他轻声叫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影子摇摇头,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这一次,张峻豪好像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凉意,像初春的溪水,轻轻漫过皮肤。

  他猛地抓住那只手,虽然指尖穿过了虚无,却还是固执地握着:“别再走了,好不好?”

  影子愣住了,眼里慢慢蓄起了泪,透明的泪珠落在张峻豪的手背上,凉得像真的。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没发出声音

  张峻豪知道,它可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把这个人从心里挪出去。

  他们开始像以前一样“生活”。

  张峻豪会对着影子讲工作室里的趣事,说哪个下属又犯了傻,哪个项目遇到了难题;他会在做饭的时候问影子“想吃甜的还是咸的”,然后根据自己的口味随便做一道;他甚至会把以前的旧照片翻出来,摊在桌子上,指着照片上两个笑得傻气的少年,跟影子说“你看那时候你多胖”。

  影子就安静地听着,有时候会点头,有时候会摇头,偶尔会飘到书架旁,拿下一本张泽禹以前喜欢看的书,虽然它根本拿不起来,只是用指尖轻轻拂过书脊。

  有天晚上,张峻豪做了个梦。

  梦见回到了二十三岁那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他站在奶茶店门口,看着张泽禹红着眼睛说“我们分开吧”。这一次,他没说“好”,而是冲过去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闷闷地说“不分开,我们不分开”。

  张泽禹在他怀里哭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可是我爸妈……”

  “我们去跟他们说,”张峻豪紧紧抱着他,“我们一起去说,总有办法的。”

  梦里的雪落在他们身上,暖得像春天。

  他醒来时,眼眶是湿的,身边的位置空着,影子却蹲在床边,正用手背轻轻擦他的眼泪。

  “我梦见你了。”张峻豪哑着嗓子说

  影子点点头,伸手碰了碰他的眼角,像是在安慰他。

  “泽禹,”张峻豪握住它的手,这一次,他好像真的握住了什么,虽然还是虚无,却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牵连,“我好像……又爱上你了。”

  影子猛地抬起头,眼睛里亮得像落了星星。它张了张嘴,这一次,张峻豪好像听见了一声极轻极轻的“我也是”,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又像心底压抑了太久的回声。

  可幸福总是太短。

  张泽禹的影子开始变得透明。

  一开始只是在阳光下会淡一些,后来就算在室内,也常常变得若隐若现。张峻豪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整天守着影子,一刻也不敢离开。

  “你是不是要走了?”他抱着膝盖,看着飘在对面的影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影子点了点头,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它飘过来,轻轻靠在张峻豪的肩膀上,虽然没有重量,张峻豪却觉得肩上沉甸甸的,像压着整个青春的遗憾。

  “对不起。”张峻豪哽咽着,“当年我不该放手的,对不起。”

  影子摇摇头,伸出手,在他的手心轻轻写了个字。

  张峻豪看不清,却好像知道是什么。

  是“不怪你”。

  最后那天,张泽禹的影子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了。

  张峻豪坐在沙发上,影子飘在他面前,努力地想让自己变得清晰一点。它看着张峻豪,眼睛里满是不舍,张了张嘴,这一次,张峻豪清楚地听见了它的声音,像个少年在耳边轻声说话:

 

“峻豪,要好好吃饭。”

 

“要按时睡觉,别总加班。”

 

“要……忘了我,好好生活。”

  张峻豪猛地抓住它的手,眼泪掉在手背上,烫得惊人:“我不!我忘不了!泽禹,你别走!”

  影子笑了笑,是他记忆里最熟悉的那个样子,眼睛弯弯的,像盛满了星光。它轻轻挣开他的手,慢慢往后飘,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阳光里。

  张峻豪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手里还保持着握东西的姿势,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他知道,这一次,张泽禹是真的走了。

  后来,张峻豪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他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张总,工作室的项目越做越大,身边的人都说他好像变了,变得温和了些,偶尔会对着窗外笑,眼里却不像以前那样空了。

  没人知道,他的抽屉里锁着一张旧照片,是十六岁那年夏天拍的,两个少年挤在梧桐树下,笑得没心没肺。

  没人知道,他总会在冰箱里备上肉包子,虽然他从来不吃。

  没人知道,每个深夜加班的晚上,他都会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说一声“泽禹,晚安”。

  他去了张泽禹的墓地。

  是在一个阳光很好的春天,他捧着一束向日葵,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少年,轻声说:“泽禹,我来看你了。”

  墓碑上的照片还是很新,像是经常有人擦拭。

  “我最近挺好的,工作室接了个新项目,在江边,能看见你以前喜欢去的那个公园。”

  “我学会做饭了,虽然还是不太好吃,但至少不会饿肚子了。”

  “我去看了你的父母,他们老了。”

  “我没忘了你,也好好生活了。”

  风轻轻吹过,带来远处的花香,像是有人在耳边轻轻叹了口气。

  张峻豪笑了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墓碑上的照片:“再见啦,泽禹。”

  这一次,他没回头。

  只是走在阳光下,总觉得肩上暖暖的,像有人把当年那个没吃完的冰棍,悄悄塞进了他的手里。

  浮尘会散,回声会停,可有些人,就算隔着生死,也会在心底,留一辈子。

上一章 禁锢的向日葵-极顺禹 盛夏光年(随笔)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