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并出，陆压存

三十三重天的天庭宫阙，近来总被一层挥之不去的戾气笼罩。帝俊立于凌霄宝殿的琉璃阶上，金纹红袍下的手攥着天帝印，印角的龙纹似要被他捏碎——昨夜又有一队妖族巡兵在南瞻部洲被巫族伏击，连带着看守的妖将都被祖巫句芒的木矛洞穿了心口，尸身坠落在云海中，染红了半片天。

“巫族欺人太甚！”东皇太一踏进来时，混沌钟在头顶嗡嗡作响，银白长袍沾着未散的妖气，“十二祖巫分明是想逼我们动手！”

帝俊抬眼望向洪荒大地的方向，那里隐约有祖巫殿的煞气冲天，与天庭的妖气撞在一起，在空中拧出灰黑色的气旋——那是量劫将至的黑气，近来浓得几乎化不开，连太阳星的金光都照不散。

“动手便动手。”他指尖划过天帝印，声音冷得像冰，“传令下去，妖族十万大军集结南天门，三日之后，踏平不周山外围巫寨！”

消息传到不周山，祖巫殿里瞬间炸开了锅。帝江化作人形，青黑色图腾在古铜色皮肤上暴起，一脚踹碎了身前的石桌：“帝俊敢来！便让他有来无回！”祝融周身火焰翻涌，赤发飘得像燃着的火：“正好，烧了他那劳什子天庭！”

不过几日，南瞻部洲成了修罗场。妖族的金乌真火焚尽了巫族的图腾柱，巫族的巫咒缠断了翼妖的翅膀，血顺着沟壑流成河，尸骸堆得像小山。有巫族长老祭出“十二都天神煞阵”，引动盘古精血之力，黑雾裹着煞气压向天庭；东皇太一便祭起混沌钟，钟声震碎了黑雾，却也让量劫的黑气又浓了三分。

洪荒各处的生灵都慌了。人族躲进了女娲设下的结界，瑟瑟发抖地望着天空的灰黑气旋；龙族缩在东海深处，老龙们聚在一起推演，却只算出“劫火燎原”四个字；连西昆仑的西王母，都让瑶池仙女紧闭山门，不敢再让任何人外出。

紫霄宫内，鸿钧坐在云床之上，身前的水镜映着巫妖厮杀的惨状，素白道袍下的手轻轻捻着，眼底无波无澜。水镜边缘，量劫的黑气正一点点漫进来，将原本清明的镜面染得发暗——他知道这是定数，却也清楚，这劫火一旦烧透，洪荒怕是要折损大半生灵。

雷庭的雷光倒是依旧清亮。南初立在殿外，望着洪荒上空那片越来越浓的黑气，指尖绕着的雷丝微微发沉。金鹏和孔宣站在她身后，一个握着拳满脸桀骜，似想冲出去厮杀；一个蹙眉望着黑气，青衣下摆被风吹得轻晃。

“师尊，这黑气……”孔宣忍不住开口。

“量劫来了。”南初收回目光，雷丝在指尖散成光点，她没说要管，也没说不管——只是抬手布下三层雷纹结界，将混元雷庭护得严严实实。

而南瞻部洲的厮杀还在继续，量劫的黑气顺着血腥味往深处钻，连太阳星的光都显得黯淡了。谁都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浩劫，还在后面等着呢。

…………

须弥山侧的阴影里，鲲鹏玄色羽袍沾着西方教的淡金佛光，准提手持七宝妙树立在他身侧，声音轻得像风：“道友可知太阳星那十只小金乌？天生蕴着太阳精火，偏被帝俊囚在星上。巫族近日在南瞻部洲设卡，连妖族幼崽都不放过，若能引小金乌出来，既能挫巫族锐气，也让帝俊瞧瞧他护不住血脉。”

鲲鹏眼尾勾起一抹冷意，振翅掠向太阳星。不过半日，太阳星外结界被他秘法引动，十只燃着金焰的小金乌扑腾着钻出来——刹那间十日并出，赤金烈焰烧得云层发焦，大地干裂如龟甲，弱小生灵成片晒死；不周山脚下的巫族聚居地，老弱族人皮肤焦黑晕厥，伤亡惨重。

“放肆！”巫族大巫夸父怒喝着站起，他身高百丈，古铜色皮肤刻着夸父图腾，手持桃木杖便追向金乌。十只小金乌正玩得尽兴，见有人来扰顿时炸毛：“哪来的莽夫！”它们时而聚团喷金焰，时而散开引夸父狂奔，仗着速度快，竟把夸父拖得口干舌燥，桃木杖“哐当”落地，魁梧身躯轰然倒下，活活累死在荒原上。

“夸父大人！”巫族哀嚎声震彻山林。不远处，后羿抱着族人焦黑的尸身站起，双目赤红如血——身后射日弓自动悬浮，玄铁弓身流转着盘古残骨的寒气。他握住弓身，指尖搭上箭羽，冰冷杀意瞬间锁定金乌：“小畜生，偿命！”

十只小金乌被杀意刺得毛骨悚然，能清晰觉出那箭能穿金焰，慌忙散开往太阳星飞：“快逃！回太阳星！”

“想走？晚了！”后羿冷笑，弓弦骤松——冰白箭光破空而去，最外侧那只金乌惨叫一声，金焰熄灭，像断线风筝砸在地上，焦烟腾起。

“！！快飞！快！”剩下的金乌魂飞魄散，翅膀扇得更快。可后羿箭术如神，一箭接一箭，冰白箭光在天穹划残影，每声惨叫都跟着金乌坠落。

“哥哥……姐姐……”最小的陆压抖得像筛糠，眼睁睁看兄长们接连死去，最后只剩自己。它望着后羿对准自己的箭，悲愤嘶鸣：“我不饶你！”刚转身，箭已到眼前。

三十三重天的天庭里，帝俊正与太一议事，胸口突然像被撕裂般剧痛：“不好！是小金乌！”他脸色惨白站起，金纹红袍都在颤。太一也觉出血脉断裂的痛，混沌钟“嗡”地悬起：“走！”

兄弟俩化作流光疾飞，沿途只见漫天金羽与焦糊气，心沉得像坠了铅。赶到时正见九只金乌魂散，最后那支冰箭离陆压只剩三尺——“后羿！你敢！”帝俊怒喝出手，太一的混沌钟也飞射而出，想护下陆压。

可混沌钟飞到半空突然一顿，太一瞳孔骤缩：“哪个圣人出手？！”

“陆压！”“小十！”

就在此时，一道淡紫身影如雷光闪过——南初立在陆压身前，银发随雷纹衣袍轻扬。她指尖微动，那支冰箭便寸寸碎裂。陆压吓得缩成金团，抖着往她掌心钻。南初看着掌心里颤巍巍的小团子，声音轻得像哄孩童：“不用怕。”

她抬手将陆压拢在袖中，那金团似寻到了庇护，抖得轻了些。

“雷帝圣人……”后羿持弓的手猛地僵硬。巫族十二祖巫已踏空而至，帝江沉声道：“雷帝圣人，您说过不插手洪荒事……”

帝俊和太一连忙奔过来，望着南初袖中隐约的金影，声音发哑：“圣人，陆压他……”

南初淡淡抬眼，目光扫过祖巫与帝俊：“本尊并非插手。”她指尖轻叩袖口，似在安抚里面的小团子，“天道酬勤，洪荒需太阳。十日并出酿生灵涂炭，这只金乌留不得，也杀不得——暂由本尊带走看管，日后他自会替太阳行光照之权，再与妖族无关。”

话音落，她身影化作淡紫雷光，携着袖中的陆压一同消散。

原地只留帝俊与太一面露怅然，望着雷光消失的方向，指尖攥得发白；后羿的弓仍未收起，祖巫们周身煞气翻涌，与帝俊兄弟的怒火在半空撞得噼啪作响，偏谁也不敢追——雷帝圣人的雷霆，他们谁也接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