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起

天庭凌霄宝殿上，天帝昊天指尖轻叩龙椅扶手，目光扫过阶下稀疏的仙官队列，眉宇间凝着几分沉郁。

“长寿，你将龙族十六位真龙封为巡海护法，又推敖乙任四海大将军，这份差事办得稳妥。”他声音沉稳，却难掩话音里的无奈，“可你瞧瞧这殿上——雷部缺执掌风伯雨师的正神，瘟部连个打理符箓的辅仙都凑不齐，便是执掌晨昏的星官，也因上古神魔劫折损过半，至今空着半数星位。”

李长寿垂首立在阶下，听得心头微凛。他虽将龙族引入天庭，添了些鲜活气象，可天庭摊子太大，上管星辰运转，下辖人间祸福，需执掌各职的神位何止千百。先前封神劫未起，三界修士多愿逍遥山野，鲜少愿受天庭规制束缚；如今劫云渐浓，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蓄力，更难寻得肯真心入天庭、担神责的修士。

“陛下，”李长寿拱手道，“臣已托玄都大法师留意人教有德行的修士，也让熊伶俐在逍遥仙宗探过口风，只是……”他顿了顿，如实道，“多数修士仍视天庭为束缚，更怕沾了天庭因果，卷入后续劫数。”

昊天轻轻一叹，抬手揉了揉眉心：“朕知晓。这‘缺人’的症结，说到底还是封神劫未尘埃落定。待劫后诸神归位，或许方能缓些。只是眼下……你仍需多费心思，哪怕先寻些暂代职司的散仙，也总好过让各部衙署空着。”

阶下仙雾缭绕，映得殿上更显空旷。李长寿应了声“臣遵旨”，心里却清楚，天庭这“缺人”的困境，怕是还要熬上一段时日。

……

李长寿寻了个空隙，在兜率宫偏院将天庭缺人的困局说与玄都听，末了叹道：“各部衙署空了大半，便是暂代职司的散仙都难寻，陛下急得夜不能寐，弟子实在无计可施。”

玄都正侍弄着院角的灵草，闻言直起身，指尖拂去道袍上的草屑，眉头微蹙：“这桩事，我也帮不上太多。”

他望着远处云雾，缓缓道：“你元始师叔的弟子，个个都是清贵出身，修为最低也是太乙金仙，平日里论道谈法倒好相处，可若要他们入天庭任职，听旁人调遣管束——他们自视甚高，又惯了自在，这实在是难为他们。”

“至于通天师叔那边，”玄都无奈一笑，“他座下弟子最是逍遥惯了，山野精怪、散修灵体都有，向来不爱受规矩束缚。天庭的职司于他们而言，反倒是捆缚，便是去请，怕也难请动几个。”

他转头看向李长寿，眸色温和：“你且再等等。封神劫数将起，届时诸神归位，这缺人的困境自会缓解。眼下若实在急，不妨再从人族修士里找找看——人教向来重实务，或许有愿担此任者。”

……

李长寿望着玄都，眉头拧得更紧：“大法师，弟子何尝不知要等封神劫起？可真等那劫数铺开，怕是……太难了。”

李长寿望着殿外流转的云气，眉头紧锁。天庭缺人的困局像块巨石压在心头，他暗自思忖：若真要等封神量劫起才能补全神位，那代价未免太沉了。

他曾在圣人道韵中窥见劫运轨迹，那量劫凶戾异常——准圣修为以下的修士，几乎都要被卷进去蹚这浑水。身死道消者，魂魄便要被封神榜拘走，从此受天庭调遣，再无半分逍遥可言。

“可这‘身死’二字，哪是轻飘飘一句‘入榜’能概括的？”他指尖无意识攥紧，心里发沉，“那是多少修士灰飞烟灭，多少道统断了传承？真到那步，洪荒怕要处处是哀鸿，死伤无数……”

他宁愿眼下多费些力气寻访愿入天庭的修士，也不愿靠这等杀劫强凑神位——纵是填满了空缺，那满榜的魂魄里，又藏着多少不甘与怨怼？

……

李长寿随玄都踏入太清宫时，太清正坐在蒲团上摇着芭蕉扇，案上香炉飘着袅袅轻烟。见他进来，圣人抬眸一笑，扇尖轻指对面蒲团：“坐。”

待他落座，太清才缓缓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探究：“近来总见你蹙眉，想来是为量劫之事烦忧。说说看，你对这次封神劫，有何见解？”

李长寿心头一凛，知道圣人早看透他的心思。他垂眸思忖片刻，终是拱手道：“弟子斗胆，曾想过一法，只是过于功利，怕有失仁厚。”

“但说无妨。”

“弟子想着，或许可借商周之争为引。”李长寿声音放轻，“阐教重根脚，截教广纳贤，两教本就有隙。若让准圣以下弟子自行选择，或助商，或助周——待胜负分晓，败方弟子便入天庭任职，听候调遣。”

这话一出，殿内静了静。他抬眼偷瞥，见太清仍摇着扇，眸里却没了笑意，只淡淡道：“你倒敢想。这是要以成败定去留，把两教弟子都逼到局中。”

李长寿苦笑：“弟子也知此法酷烈，可天庭缺人日久，若等劫数自然席卷，死伤只会更重。这般虽也有强迫，却至少能保下败方魂魄，总比灰飞烟灭强……”

他话音未落，太清忽然轻“嗯”了一声，扇面轻叩案几：“你这心思，倒与天道暗合几分。只是……”圣人顿了顿，眸色深沉，“选边易，守心难。真到了那时，怕不是你能控得住的。”

正说着，殿外雷光微闪，南初的身影已立在阶前，银发随淡紫色广袖轻晃，语气干脆：“这法子倒可行。”

她缓步走进殿内，目光扫过李长寿，唇角微扬：“圣人弟子又如何？既敢上这量劫的赌桌，选了边、押了注，自然就得有承担代价的本事。赢了便守着道统兴盛，输了便入天庭当差，本就是因果循环的常理。”

“若连这点代价都受不住，只知躲在圣人羽翼下享清贵、图逍遥，那才真枉为圣人弟子。”南初指尖雷纹轻转，“倒是你这小子，敢把主意打到三教头上，胆子比我想的大些。”

太清摇着芭蕉扇笑了：“你倒也觉得可行？”

“有何不可？”南初在蒲团上坐下，银发垂肩，“天庭缺人是实，量劫要起也是实。与其等劫火燎原时死伤无数，不如这般先划好规矩——至少败者还有个归宿，总好过魂飞魄散。”

她抬眼看向李长寿：“只是记住，规矩定了，便要守。别让两边为了输赢失了分寸，闹得太难看，反倒违了你初衷。”

……

南初指尖雷纹轻敛，语气平淡地补充：“我座下准圣以下的弟子，就君影和霜华两个。”

她顿了顿，眸色微垂：“他俩都是大罗金仙圆满的修为，正好在局中。”

说着抬眼看向太清，唇角勾了点浅淡笑意：“陆压前些时日刚破了准圣境，守着太阳星正好，这量劫的浑水，便不用他蹚了。”

“君影性子温和，惯修辅助之道；霜华沉稳，行事有章法。”她淡淡道，“让他们跟着走一遭，也算历练。输赢起落本就是修行，总躲在雷庭也长不了见识。”

太清摇着芭蕉扇应道：“你既这般安排，自然妥当。有他们在，倒也能照看几分局面，省得小辈们闹得太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