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清晨，白栀夏站在衣柜前，手指紧紧攥着那条蓝色连衣裙的裙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裙面上跳跃，那些刺绣的栀子花纹仿佛活了过来，在布料上轻轻摇曳。
她不应该穿的。这太像一场投降，一个对林听晚预言的屈服。但某种更强烈的好奇驱使她套上了裙子，甚至还鬼使神差地在耳后抹了点栀子花味的香水——和林听晚同款。
"哇哦。"程雨桐在宿舍门口吹了个口哨，"今天什么日子？"
白栀夏低头整理裙摆，避开好友探究的目光："校刊...有个采访。"
"采访需要穿得像是去约会？"程雨桐凑近嗅了嗅，"还喷了香水？"她突然瞪大眼睛，"等等，该不会是要见——"
"不是！"白栀夏打断得太快，脸颊发烫。她抓起素描本落荒而逃，身后传来程雨桐意味深长的笑声。
走廊上的学生纷纷侧目。这条裙子确实太过显眼，海军蓝的底色衬得她皮肤愈发苍白，裙摆随着步伐荡开时，那些隐藏的栀子花纹若隐若现。白栀夏加快脚步，仿佛这样就能逃离那些好奇的目光。
转过楼梯拐角时，她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抱歉——"白栀夏抬头，对上了学生会主席陆远审视的目光。这个高三学长以严厉著称，此刻正皱着眉头打量她的裙子。
"校规第七条，"他冷声道，"在校期间需着统一校服。"
白栀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当然知道这条规定，但今早就像中了邪一般，满脑子都是林听晚那句"我赌你会穿它来见我"。
"下不为例。"陆远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她，"正好，把这个带给林听晚。"
纸上印着"校园原创文学大赛初审名单"，《栀子观察日记》赫然在列，作者署名处却是一片空白。
"匿名作品也能参赛？"白栀夏脱口而出。
陆远推了推眼镜："你知道这篇？"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林听晚提交时特别说明，如果入选，颁奖典礼当天才会公布作者身份。"他顿了顿，"你们文学社最近神神秘秘的，在搞什么？"
白栀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含糊地应付几句，匆匆离开时，听见陆远在身后嘀咕："一个两个都怪里怪气的..."
整个上午的课程白栀夏都心不在焉。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的公式变成了《栀子观察日记》里的句子，历史课本上的年代数字化作林听晚红钢笔写下的日期。当放学铃终于响起时，她的素描本边缘已经被手指摩挲得发烫。
文学社教室门紧闭着，窗户拉上了百叶帘。白栀夏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敲，这次用力一些。门缝下突然滑出一张纸条，上面用红墨水写着："去美术室，第三排抽屉。"
白栀夏的指尖刚触到纸条，它就像有生命一般缩回了门缝里。她蹲下身，试图从缝隙中窥视室内，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美术室空无一人，午后的阳光将第三排抽屉的金属把手照得发亮。白栀夏走过去，心跳如擂鼓。抽屉没有上锁，轻轻一拉就开了——里面躺着她的素描本，封面朝上。
这不可能。素描本明明就在她的书包里。白栀夏颤抖着翻开扉页，确认了这确实是她的本子，首页还留着教导主任没收时盖的蓝色印章。但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呼吸瞬间凝滞。
那页本该是她画的林听晚眼睛，现在却被一整页红色墨水覆盖，只留下瞳孔位置的两个小圆，露出原本的铅笔线条。乍看像是一双眼睛在血海中浮沉。
白栀夏用指甲刮了刮红色墨迹，发现下面藏着字。她跑到窗边，借着阳光斜照，终于辨认出那些被刻意遮盖的文字：
"找到你了，目击者。"
落款是三年前的日期，正是校园暴力事件发生的那天。
身后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白栀夏猛地回头，看见林听晚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那把抽屉钥匙。她今天反常地扎起了高马尾，露出完整的颈部线条，右耳垂上缺失的那小块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喜欢我的涂鸦吗？"林听晚走进来，红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用特殊墨水写的，只有在一定角度才能看见。"
白栀夏的膝盖撞到了桌角，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这是什么意思？'目击者'？"
"字面意思。"林听晚停在一步之遥，伸手抚过素描本上被涂红的页面，"当年教务处里，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她的指甲轻轻敲击着那个日期，"那个人才是拍下我被欺凌照片的'真正目击者'。"
窗外的云层遮住了太阳，美术室突然暗了下来。白栀夏想起当年教导主任桌上那叠模糊的照片，其中一张清晰地拍到了施暴者用美工刀抵着林听晚脖子的瞬间。正是这些照片让事件从普通的校园冲突升级为刑事案件。
"那个人...是谁？"
林听晚没有直接回答。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电流杂音中，一个女声断断续续地说："...照片已经...交给记者...保证会...转学手续..."
白栀夏的血液凝固了。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现任校刊主编李悦。
"她当时是学生会宣传部的，"林听晚关掉录音，"专门负责校园新闻投稿。那天她躲在教务处隔壁的储藏室，拍完全程后联系了媒体。"她的红钢笔突然抵住白栀夏的锁骨，"但她没拍到最关键的部分——你冲进来阻止他们的那一刻。"
白栀夏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那天她听到隔壁教室的动静，推门看见三个女生把林听晚按在课桌上。她本能地冲上去拉扯，混乱中美工刀划伤了她的手臂，鲜血滴在林听晚的白衬衫上...
"我的素描本最后一页..."白栀夏喃喃道。
"放大看瞳孔。"林听晚凑近，呼吸拂过她的睫毛，"你画的时候没发现吗？我的眼睛里映着一个拿相机的身影。"
白栀夏急忙翻到前页——那张眼睛的素描。她对着光线仔细查看，果然在铅笔勾勒的瞳孔倒影中，隐约能看到一个举着相机的模糊人影。
"李悦最近在调查我们。"林听晚突然换了话题，"她怀疑《栀子观察日记》是我写的，想挖出更多'素材'。"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所以我给她准备了点惊喜。"
白栀夏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故意预言蓝裙子...是给她设的局？"
林听晚笑而不答。她伸手替白栀夏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领，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锁骨："现在去文学社看看吧，好戏应该开场了。"
文学社教室外围满了学生。白栀夏挤进人群，看见李悦面色惨白地站在讲台上，手里攥着一沓照片。黑板上贴着放大打印的《栀子观察日记》片段，旁边是几张偷拍照——全是李悦在不同场合偷拍同学的证据。
"这不是我..."李悦的声音发抖，"这些照片是..."
"是你电脑D盘的文件夹'素材库'里的。"林听晚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声音清晰而冷静，"三年前你用类似手法制造新闻，现在又想重施故技？"
人群哗然。白栀夏注意到陆远站在角落，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手里拿着那张初审名单，正在和李悦说着什么。
"走吧。"林听晚拉住白栀夏的手腕，"接下来的场面不太好看。"
她们悄悄退出人群，走向空无一人的天台。微风吹起白栀夏的裙摆，那些隐藏的栀子花纹完全舒展开来，在阳光下栩栩如生。
"你早就计划好了。"白栀夏轻声说，"从小说预言到今天的曝光..."
林听晚靠在栏杆上，眯眼看着远处的云："我只是把她的相机转向她自己。"她转向白栀夏，"不过有件事我没预料到。"
"什么？"
"你真的穿了这条裙子。"林听晚的手指轻轻勾起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我赌赢了。"
白栀夏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在按照林听晚的剧本行动。这个认知本该让她愤怒，却奇怪地带来一种解脱感——就像终于交出了素描本的最后一页，不必再独自承担那些隐秘的重量。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鼓起勇气问，"为什么要写《栀子观察日记》？"
林听晚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铅笔——正是白栀夏收集的那些铅笔头中的一支。
"因为有些故事，"她在阳光下转动铅笔，露出上面刻着的"BZX"缩写，"需要两个人一起写完。"
远处传来下课铃声，惊起一群白鸽。白栀夏看着它们在蓝天中划出的弧线，突然很想知道，在林听晚的瞳孔里，这一刻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