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大赛颁奖典礼前一周,校园论坛炸开了锅。
李悦偷拍事件持续发酵,教务处门口贴出了"暂停校刊编辑部活动"的通知。白栀夏经过时,看见几个学生围着公告指指点点,有人小声议论"听说主编被记过处分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右臂内侧的疤痕。那天在美术室,林听晚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记忆深处尘封的抽屉——三年前混乱的教室里,美工刀划破皮肤的刺痛,鲜血滴落在林听晚衬衫上绽开的红梅,还有那个举着相机的模糊身影...
"白同学?"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白栀夏抬头,看见陆远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林听晚让我转交给你。"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她说你会知道是什么。"
信封很轻,摸起来像是装着几张纸。白栀夏道谢后匆匆离开,直到确认周围没人才拆开封口——里面是一张文学大赛的邀请函,和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初中的教务处,画面中央是满脸是血的林听晚,而角落里,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正举着相机。虽然只拍到侧脸,但那个独特的眼镜框形状,分明就是李悦。
邀请函上用红钢笔写着:"颁奖典礼见。记得穿那条蓝裙子,这次是真的预言。——L.T.W"
白栀夏的指尖微微发抖。她把照片翻过来,背面写着一行小字:"证据01,拍摄于2019.5.13"。
"原来你在这儿。"
程雨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白栀夏慌忙将信封塞进口袋。好友今天反常地化了淡妆,发梢还带着水汽,像是刚洗过澡。
"听说你和林听晚要一起参加文学大赛?"程雨桐挽住她的胳膊,"全校都在传这件事。"
白栀夏一愣:"什么?"
"别装了。"程雨桐压低声音,"李悦被停职前发了个帖子,说《栀子观察日记》是你们两个合写的,还附了张你们在古籍室的照片。"
白栀夏的胃部一阵绞痛。她想起那天古籍室敞开的窗户,和窗外一闪而过的反光——很可能是李悦的相机镜头。
"对了,"程雨桐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盒子里是一枚栀子花形状的胸针,花瓣上点缀着几颗小小的蓝宝石。
"生日礼物,提前给你。"程雨桐帮她别在裙领上,"虽然下周三才是正日子,但我觉得颁奖典礼上戴更合适。"
白栀夏怔住了。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跟程雨桐提过生日日期,更没说过要参加颁奖典礼。
"你怎么知道..."
"林听晚告诉我的。"程雨桐眨了眨眼,"昨天她来宿舍找你不在,我们就聊了一会儿。"她突然压低声音,"那支红钢笔真特别,是古董吧?"
白栀夏的心跳漏了一拍。林听晚确实有一支看起来很旧的红色钢笔,但她不记得程雨桐见过。
"她...给你看了钢笔?"
"不止。"程雨桐神秘地笑了,"她还给我看了你画的那些素描,特别是最后一张..."她故意拖长音调,"画得真亲密啊。"
白栀夏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最后一张素描是那天在储物间画的,林听晚几乎贴在她身上,引导她的手描绘那些伤疤...
"骗你的啦!"程雨桐突然大笑,"看把你吓的。她只给我看了几张普通的人物速写。"她凑近白栀夏耳边,"不过你们在储物间待了那么久,真的只是在画画?"
上课铃适时响起,白栀夏如蒙大赦般逃回教室。整个下午她都无法集中精神,手指不停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信封。放学后,她鬼使神差地走向古籍室,仿佛那里会有答案。
古籍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翻页的沙沙声。白栀夏轻轻推开门,看见林听晚背对着门口站在书架前,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册子。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老照片。
"你来了。"林听晚头也不回地说。
白栀夏站在门口没动:"程雨桐说..."
"我知道。"林听晚合上册子,转身时白栀夏看清了封面——《校史年鉴2019》。"李悦确实拍了我们在古籍室的照片,但没拍到关键部分。"
她走近几步,从口袋里掏出那支红钢笔。在阳光下,钢笔的金属部分闪烁着奇特的暗红色光泽,像是氧化后的血渍。
"这支笔,"她轻轻旋转笔身,"是我外公的遗物。1943年他在上海一家当铺里买的,据说前主人是个记者。"
白栀夏这才注意到钢笔上刻着一行极小的德文,笔夹处有一个模糊的鹰形印记。
"那个记者用这支笔记录过南京大屠杀。"林听晚的声音很平静,"后来他被日本人杀害前,把笔交给了当铺老板。"
白栀夏的呼吸凝滞了。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这支笔的墨水颜色如此特别——那不是普通的红,而是经过岁月沉淀的血色。
"我外公说,有些真相需要用血来书写。"林听晚将钢笔递给白栀夏,"摸一下笔尖。"
白栀夏的指尖刚触到笔尖,就感到一阵刺痛。一滴血珠冒出来,落在钢笔的金属表面上,竟然诡异地被吸收了,就像被某种嗜血的生物舔舐干净。
"它认主了。"林听晚轻声说,"现在你也可以用它写字。"
白栀夏猛地缩回手:"这...不可能..."
"三年前。"林听晚突然换了话题,"在那间教室里,你流血的时候,有几滴落在了我的衬衫上。"她的手指抚过钢笔,"后来我发现,那些血迹消失的方式,和这支笔吸收墨水的方式一模一样。"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开了《校史年鉴》的书页。白栀夏瞥见一张熟悉的老照片——初中校园的走廊,一个模糊的身影举着相机。照片旁边用红笔圈出了一个细节:相机镜头反射出的画面里,隐约可见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正在调整镜头。
"李悦不是偶然拍到那些照片的。"林听晚的声音冷了下来,"她是提前蹲守好的。那天她要拍的本来是你。"
白栀夏的耳边突然响起尖锐的耳鸣。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事发前一天,她曾无意中听到几个女生在厕所隔间讨论"明天要给那个多管闲事的转学生一点教训";当天早上,她的课桌里出现了一张匿名纸条,写着"放学后教务处见,有重要证据"...
"她们的目标是你。"林听晚的声音穿透记忆的迷雾,"因为你在周记里写了那篇关于校园暴力的文章。李悦当时是学生会宣传部长,和那群欺负人的女生是一伙的。"
白栀夏的膝盖发软,不得不扶住书架才能站稳。她想起来了,那篇周记被语文老师当范文在全班朗读,里面详细描述了她目睹高年级学生欺凌新生的过程。
"所以那天...你是去..."
"保护你。"林听晚苦笑,"虽然结果有点讽刺。"
阳光突然被乌云遮蔽,古籍室陷入昏暗。白栀夏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她遗忘的女孩,胸口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三年来,她以为自己在暗处默默注视,却不知对方早已为她挡下过最锋利的刀。
"这支笔。"林听晚将红钢笔郑重地放进白栀夏手心,"现在交给你保管。颁奖典礼那天,我们需要它来写结局。"
钢笔沉甸甸的,带着人体的温度。白栀夏低头看着笔身上那行德文,突然认出了其中的单词:"Wahrheit"——真相。
"为什么是我?"她轻声问。
林听晚没有立即回答。她转身翻开《校史年鉴》的某一页,指着上面一张合影:"认得出来吗?"
照片上是五年前的文学社成员,站在最边上的是个戴眼镜的女生,怀里抱着一本素描册。虽然发型和现在完全不同,但那微微抿起的嘴角,分明是——
"程雨桐?"白栀夏瞪大眼睛。
"她曾经是李悦最好的朋友。"林听晚的声音很轻,"也是当年那件事的另一个目击者。"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夏季的第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击摩尔斯电码。白栀夏握紧那支红钢笔,金属的凉意渗入她的血脉。
她终于明白,这场看似由她和林听晚主演的戏码,舞台下还站着许多隐形的观众。而颁奖典礼,将是所有谜题揭晓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