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上的雨痕扭曲了远处的灯塔灯光。
白栀夏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感受着末班车颠簸带来的轻微震动。手机屏幕亮起，是陆远三小时前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别相信脖子有淤青的人」。她反复摩挲着手臂上浮现的金红色纹路——自从红钢笔在公交车上消失后，这些如精密齿轮般的线条就开始在她皮肤下生长，每到夜晚就隐隐发烫。
"终点站，青屿灯塔站到了。"
司机沙哑的报站声惊醒了她的思绪。车门打开的瞬间，带着咸腥味的海风裹着雨点灌进来，打湿了她的帆布鞋。站台上"灯塔线停运"的告示被雨水冲刷得泛白，但日期栏里"2018.6.15"依然清晰可辨——那是校史记载陆雪自杀的日子。
候车亭的阴影里蹲着个补渔网的老人，缺了根小指的手灵活地穿梭引线。白栀夏刚要绕开，老人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球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黄光。
"那丫头也穿蓝裙子。"老人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五年前的满月夜，她哭着跑向灯塔，脖子后面有块胎记..."他枯瘦的手指在自己脖颈上比划，"像朵栀子花。"
白栀夏的呼吸一滞。她清楚地记得林听晚锁骨下方那个栀子花形状的胎记，在储物间昏暗的灯光下曾若隐若现。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候车亭的水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您什么时候见到她的？"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老人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昨晚她还来借煤油灯呢。"他指了指远处闪烁的灯塔，"跟着个红眼睛的老疯子。那老家伙拄着根骨头做的拐杖，走路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白栀夏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发现老人补网的左手小指断口处，缠着和她手臂上一模一样的金红色细线。更可怕的是，他的衣领下方隐约露出紫黑色的淤青，形状像极了被绳索勒过的痕迹。
"陆家人？"她下意识后退两步。
老人的表情突然扭曲。他猛地掀开衣领，露出脖子上完整的淤青——那根本不是勒痕，而是一串德文字母的烙印，和红钢笔上刻的一模一样："Die Wahrheit wird dich frei machen"。
"跑！"老人从喉咙里挤出嘶吼，"快跑！她闻到你的血味了！"
下一秒，他的眼球完全翻白，下巴以不可能的角度张开，喉咙里发出程雨桐特有的、带着气泡音的尖笑："抓到你了，钥匙小姐～"
白栀夏转身冲向海边小路时，身后传来骨骼错位的咔咔声。她不敢回头，但清晰的渔网撕裂声告诉她，那个身体正在发生可怕的形变。
礁石间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暴雨中的海面漆黑如墨，只有远处灯塔的光束穿透雨幕，像一把苍白的利剑刺向夜空。白栀夏的帆布鞋早已浸透海水，每跑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她手臂上的金红色纹路越来越烫，在皮肤下组成更复杂的齿轮图案。
某个瞬间，她突然听不见身后的追逐声了。但当她冒险回头一瞥时，差点惊叫出声——那个"老人"正四肢着地爬行，脖子180度扭转着，嘴角已经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和猩红的牙床。更可怕的是，他的速度比正常人跑步还快，转眼间就缩短了一半距离。
灯塔越来越近。白栀夏的肺部火烧般疼痛，但求生的本能驱使她继续奔跑。在最后一百米处，她被突出的礁石绊倒，膝盖重重磕在锋利的贝壳上。鲜血渗出的瞬间，她惊讶地发现那些血珠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色。
身后传来兴奋的嘶嘶声。白栀夏挣扎着爬起来，看见那个怪物停在她的血迹前，伸出蜥蜴般分叉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借着这个喘息的机会，她终于冲到灯塔底部，锈蚀的铁门近在咫尺。
门上有七个锁孔，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最下方的天枢位插着一把生锈的钥匙——和陆远手中那枚一模一样。白栀夏用尽全力拽开铁门，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料中的霉味，而是浓郁的栀子花香，像是有人在这里打翻了一整瓶林听晚常用的那款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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