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

花家祠堂的青铜灯台亮到三更时，花君凝被赶了出来。

纪赫抱着被褥跟在后头，驼背的影子在青石板上弯成一张弓。老管家几次想开口，却被庭院里簌簌的落叶声堵住了喉咙。他怕那张纸伤了小姐——最后，他颤抖地从袖子里面拿出家主手谕：

「北衙军权，当交花陌。」

这一行小字刺痛了花君凝的心，让她难以呼吸。

"大小姐，老奴去给您拿炭盆......"

"不必。"花君凝吐出一口气，扯开束发的银带，任夜风吹散长发，"父亲可说过，我睡哪儿？"

他这么想要自己的权利，是死也不会给的，和他抗争到底得了。

纪赫的嘴张了又合，最终指向西墙根那株老梨树。树下石板上还留着经年的剑痕——那是花君凝十四岁离府前，每日练剑的地方。

如今倒成了她的床榻。

老管家铺被褥时，树梢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半朵梨花砸在花君凝眉心，凉丝丝的，带着酒气。

"花将军好威风呀。"姜夕颜倒挂在树枝上，酒葫芦悬在指尖摇摇欲坠，"被亲爹扫地出门的滋味如何？"

月光漏过枝桠，斑斑驳驳地映在那张醺红的脸上。她今日换了件杏红纱衣，衣带系得松松垮垮，稍一动弹就露出锁骨淡粉的旧疤——像是被什么利器挑出来的花瓣形状。

花君凝握紧了剑柄。

"瞪我做什么？"姜夕颜翻身坐稳，仰头灌了口酒，"你这破地方，我还不稀罕待呢！"酒液顺着下巴滑落，她突然眯起眼，"喂，借剑玩玩？"

"唰——"

青锋出鞘的瞬间，姜夕颜竟从三丈高的树梢扑了下来！花君凝下意识撤步，却见那抹红影凌空旋身，足尖精准地踩住她欲收的剑尖。

"还我！"

"急什么？"姜夕颜借力腾空，醉酒的身姿却比柳絮还轻。剑光忽如银蛇游走，挑落满树梨花，纷纷扬扬似雪片，"当年姜家三十六路回风剑..."她突然踉跄了一下，剑锋却陡然加速，"...可比你们花家的死板招式漂亮多了！"

花君凝瞳孔骤缩。

最后一式"孤雁折羽"收势时，姜夕颜的袖口被自己削去半截。她浑不在意地甩了甩手腕，突然把剑插回花君凝腰间鞘中。

"你这把'照霜'..."带着酒气的唇忽然贴近耳畔，"杀过不少人吧？"指尖顺着剑鞘下滑，在吞口处轻轻一叩，"都锈了。"

纪赫的惊呼声里，花君凝猛地掐住姜夕颜脖颈将人按在梨树上。簌簌落花中，她看清对方锁骨下方还有道陈年箭伤。

她本来已经够烦心了，这家伙还阴魂不散的。

"你到底是谁？"

姜夕颜却笑出了眼泪："你爹没告诉你？"指尖划过花君凝领口，"我是来蹭吃蹭喝的呀......"

花君凝松了手，冷冷瞪了她一眼：“无趣。”便躺到了塌上。

姜夕颜揉揉脖子上的勒痕，一边笑着一边坐在塌边：“喂！手劲不小！”

花君凝翻身闭眼，不再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