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言

花府内室，烛火昏黄。

　　花家主躺在榻上，面色灰败，呼吸微弱如游丝。

　　药气弥漫，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去请……君凝来。”他艰难地抬起手，对侍立床侧的纪赫吩咐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纪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家主今天怎么想起小姐来了，如今他不行了，不应该是叫花陌吗。却不敢多问，躬身退下。

　　不过片刻，花君凝匆匆踏入内室。纪赫在她耳边低声告诫；“注意点家主，他今天很奇怪，我怕……”

　　花君凝给纪赫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大步走过去。

　　见到花家主这般模样，她脚步一顿，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父亲。”她想了想，还是轻声唤道，走近床榻。

　　花家主缓缓睁开眼，目光浑浊却异常清明地看着她。他颤抖着伸出手，花君凝迟疑一瞬，还是握住了那只枯瘦如柴的手。

　　“凝儿……”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为父……对不起你。”

　　花君凝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这些年来……为父偏心陌儿，冷落了你……”花家主的眼角渗出泪来，“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过错……”

　　花君凝的手微微颤抖。

　　“你母亲……是我辜负了她……”花家主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将对她的愧疚，都补偿在了陌儿身上……却忽略了你同样需要父亲的关爱……”

　　烛火跳动，在花君凝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原来还是不认错，不明白，他永远不会明白的。当他是装样子得了，真没意思。

　　“如今花家危在旦夕……为父能托付的，只有你了……”他紧紧握住女儿的手，“陌儿他……太过单纯，担不起这个重任……”

　　花君凝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出奇：“父亲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你是聪明人，若要……”

　　花家主凄然一笑：“是啊……太晚了……为父这一生，总是在做错误的决定……临了了，才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花君凝下意识地为他抚背。

　　待咳嗽稍缓，他继续道：“不要怪陌儿……他是无辜的……以后花家，就拜托你了……”

　　花君凝长久的沉默后，轻轻“嗯”了一声。跟猜的一样，他临死还在给花陌求情，真是可笑至极的人。

　　花家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他的手渐渐松开了花君凝的手，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

　　烛火在风中摇曳，明明灭灭。

　　花君凝静静地站在床前，看着父亲安详的睡容，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清辉洒满庭院。

　　这一夜，花家的天，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