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地里的爬痕越来越密，像撒了把黑色的线。张楚岚盯着那些痕迹，突然想起蓝凤凰篮子里的银蛇，后脖颈一阵发麻：“这些是……蛇？”
蓝凤凰脚步没停，头也不回：“是‘引路蛇’，苗疆的林子晚上会走山，没它们带路，你们会困在雾里打转，天亮就变成乱葬岗的新坟。”
“引路？我看是把我们往陷阱里引吧！”徐四忍着胳膊的疼，声音发狠，“柳瞎子说别信白衣苗女，果然没说错！”
“柳瞎子懂个屁！”蓝凤凰猛地转身，眼睛亮得吓人，“她年轻时被十字会的人挖了眼睛，早就记恨所有穿白衣的！我们五毒教圣女世代穿白衣，是为了祭奠被巫祝杀死的先祖，跟十字会那伙杂碎没关系！”
她说着，突然吹了声口哨，尖利的哨音刺破雾气。那些爬痕突然加速，顺着她的脚踝往上爬，在她裙摆上凝成蛇形的花纹，眨眼又消失了，像是钻进了布纹里。
冯宝宝突然拽了拽张楚岚的袖子，指着前面的雾气：“有东西过来了，很多。”
张楚岚立刻凝神听炁——四面八方都传来微弱的炁波动，杂乱无章，像是……很多活尸在移动。他掏出那半张镇魂符，符纸突然发烫，边缘的朱砂印记亮了起来。
“不好！”蓝凤凰脸色骤变，“十字会的人追来了！他们用活尸当饵，引来了‘尸蛊’！”
话音刚落，雾气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数指甲盖大的虫子涌了出来，通体漆黑，背甲上闪着油光，正是刚才那些爬痕的真身。它们像潮水似的涌向众人，所过之处，草叶瞬间枯黄。
“尸蛊以腐肉为食，最喜欢活人的炁！”蓝凤凰从竹篮里抓出一把红色的粉末撒过去，尸蛊群顿时炸开，却没退走，反而更疯狂地往前冲，“妈的，他们用蚀影蛊的血养过这些东西，不怕我的驱虫粉！”
冯宝宝已经动了，木棍横扫，带起的劲风卷飞一片尸蛊。但虫子太多了，杀了一批又来一批，很快就爬到脚边，徐四躲闪不及，被一只尸蛊叮在脚踝上，顿时疼得闷哼一声，那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宝儿姐，护着徐四！”张楚岚喊了一声，掏出几张黄符，注入炁甩了出去。符纸在空中爆开，化作金色的火焰，尸蛊遇火就炸，总算逼退了一小片。
“往这边走！”蓝凤凰指着左前方一棵歪脖子树，“那下面有五毒教的祭坛，尸蛊不敢靠近！”
众人跟着她冲到树下，果然看见树根处有个半人高的石台，上面刻着蛇蝎蟾蜍的图案，还插着三根黑色的香，不知燃了多少年，香灰积得厚厚的。尸蛊群追到石台前，像是撞到了无形的墙，焦躁地打转，却不敢越界。
“这是‘镇蛊坛’，埋了历代圣女的指甲，能镇百蛊。”蓝凤凰喘着气解释，从篮子里拿出个小玉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给你朋友服下，能暂时压住尸蛊的毒，到了总坛才能根治。”
徐三赶紧接过药丸喂给徐四，徐四吞下后没多久，脸色果然缓和了些，只是嘴唇还泛着青。
“十字会的人为什么咬着我们不放？”张楚岚盯着石台下的尸蛊，“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她。”蓝凤凰的目光落在冯宝宝身上，语气复杂，“也想要你手里的青铜铃仿品。真正的镇魂铃被他们偷走后，一直没法激活，他们以为找到仿品和容器，就能解开其中的秘密。”
“激活？”张楚岚掏出青铜铃，“这铃到底有什么用？”
“不知道。”蓝凤凰摇头，“只知道三百年前巫祝消失前，最后一位大巫用镇魂铃封印了‘禁忌’，还留下预言，说‘铃响之时，容器睁眼，天翻地覆’。”她看向冯宝宝，“你就是那个容器，只是……你好像还没睁眼。”
冯宝宝正蹲在石台上，用手指戳着那些黑色的香灰，闻言抬头：“睁眼？我眼睛一直睁着。”
就在这时，雾气深处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出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脸上带着道刀疤，手里把玩着个青铜铃——比张楚岚那个大一圈，铃身上的纹路更清晰，正是蓝凤凰说的圣物镇魂铃。
“蓝圣女，别来无恙。”刀疤男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多谢你把容器送到我面前，省得我再费功夫。”
“赵狂！你这叛徒！”蓝凤凰的声音发颤，手紧紧攥着竹篮，“我教里一百七十二口人，是不是都被你喂了尸蛊？”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赵狂耸耸肩，踢了踢脚边的尸蛊，“他们自愿的，毕竟能为十字会大人效力，是他们的荣幸。倒是你，蓝凤凰，放着圣女不当，非要跟公司的人混在一起，何必呢？”
“十字会到底是什么来头？”张楚岚往前一步，挡在冯宝宝身前，“你们偷镇魂铃，养尸蛊，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赵狂突然大笑起来，举起手里的镇魂铃晃了晃，“当然是唤醒巫祝的力量！你以为甲申之乱是为了八奇技？错了！那是为了找到容器！可惜啊，张锡林那老东西把她藏得太好了，直到现在才露头。”
张楚岚的心跳猛地加速：“你认识我爷爷？”
“何止认识。”赵狂的眼神变得阴鸷，“当年若不是他坏了十字会的好事，镇魂铃三十年前就该响了！”他突然举起镇魂铃，用指甲在掌心划了道口子，将血滴在铃身上，“今天，就让我完成未竟的事吧！”
鲜血渗入铃身的纹路，镇魂铃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石台下的尸蛊瞬间安静下来，接着竟齐刷刷地转向冯宝宝，像是在朝拜。冯宝宝的身体猛地一颤，锁骨下的金纹突然亮了起来，与镇魂铃的纹路遥相呼应。
“看！她有反应了！”赵狂兴奋地大喊，“容器感应到镇魂铃了！只要我用你的血……”他的目光落在张楚岚身上，像在看一块肥肉。
冯宝宝突然站了起来，眼神变得有些茫然，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似乎被镇魂铃的声音吸引。
“宝儿姐！”张楚岚赶紧拉住她，却被她甩开，力气大得惊人。他这才发现，冯宝宝的瞳孔里映着镇魂铃的影子，像是被催眠了。
“没用的，”赵狂得意地笑，“容器对镇魂铃的感应是天生的，除非……”他突然脸色一变，看向蓝凤凰，“你干什么？”
只见蓝凤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镇蛊坛的石台上，同时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石台上的蛇蝎图案突然亮起红光，一股强大的炁爆发出来，不仅震退了尸蛊群，连镇魂铃的嗡鸣都戛然而止。
冯宝宝猛地晃了晃，眼神恢复了清明，茫然地看着四周：“刚才……怎么了？”
“是‘血祭印’！”赵狂的脸色铁青，“你竟然用圣女精血催动镇蛊坛？就不怕折寿吗？”
“总比让你们这群杂碎得逞好！”蓝凤凰脸色苍白如纸，显然这招对她消耗极大，“张楚岚，带着你的人快走！往南穿过黑风口，就是五毒教总坛，我师父会保护你们！”
“你怎么办？”
“我拖住他们！”蓝凤凰从竹篮里拿出个银色的哨子，“这是五毒教的信号，吹响它，总坛会派人接应！”
赵狂已经不耐烦了，挥手道：“别跟他们废话，拿下容器！”
雾气里又冲出几个黑衣人，手里都拿着青铜铃仿品，显然是十字会的成员。他们一出手就放出尸蛊，配合着活尸往前冲，镇蛊坛的红光在尸蛊的冲击下，已经开始闪烁不定。
“走！”张楚岚不再犹豫，接过银哨塞进口袋，背起徐四，“宝儿姐，断后！”
冯宝宝点点头，木棍在手里转了个圈，挡在镇蛊坛前。她没杀那些黑衣人，只是将他们的手腕一一打断，动作快得像残影，那些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地上。
“蓝凤凰，谢了！”张楚岚喊了一声，跟着徐三冲进浓雾深处。
身后传来蓝凤凰的哨声，尖锐而急促，还夹杂着赵狂的怒吼和镇魂铃沉闷的响声。张楚岚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怀里的青铜铃仿品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铃而出。
冯宝宝跟在最后，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黑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类似担忧的情绪。她摸了摸锁骨下的金纹，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暖意，像刚才镇魂铃的嗡鸣，钻进了骨头里。
雾气越来越浓，连方向都辨不清了。张楚岚只能跟着怀里青铜铃的热度走，那热度像根引线，牵引着他们往更深的林子去。
不知走了多久，哨声听不见了，镇魂铃的响声也消失了。四周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徐四压抑的咳嗽声。
“楚岚，”徐三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你有没有觉得……这林子太安静了？连虫鸣都没有。”
张楚岚刚要回答，怀里的青铜铃突然“叮铃”一声，自己响了。
清脆的铃音在雾里回荡，像是唤醒了什么。
前方的雾气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有光，还传来流水的声音。
冯宝宝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漩涡中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里……有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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