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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最后一周,蝉鸣声已经变得有气无力。江语棠趴在书桌上,额前的碎发被电风扇吹得轻轻晃动,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天气预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江语棠"明天晴天,最高温度34度..."
她小声念着,然后叹了口气。手机屏幕上还有一条来自妈妈的消息:"棠棠,我和你杨叔叔临时要去广州出差,开学前可能回不来。学习用品需要什么,可以找博文哥哥一起去买,他比你大一届,知道高中需要准备什么。"
江语棠把手机反扣在桌上,起身走到衣柜前。镜子里的女孩穿着宽松的居家T恤和短裤,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松散的马尾。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想起第一次见到杨博文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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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最后一科结束铃响起时,江语棠放下笔,轻轻呼出一口气。窗外六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答题卡上,将2B铅笔涂满的格子映得发亮。她知道自己这次考得不错,比任何一次模拟考试都要好。
走出考场,校园里已经沸腾了。同学们三三两两抱在一起,有人欢呼,有人哭泣。江语棠站在梧桐树下,掏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江语棠“妈,我考完了。”
她努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雀跃。
"感觉怎么样?"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
江语棠"特别好!数学最后两道大题我都做出来了,英语作文题目正好是我们练过的类型..."
江语棠滔滔不绝地说着,突然听到电话那头有个低沉的男声在叫妈妈的名字。
"棠棠,妈妈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犹豫,"我和杨叔叔...我们决定结婚了。"
江语棠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梧桐树的阴影在她脚下晃动。她听见自己说:
江语棠"哦,恭喜妈妈。"
"杨叔叔有个儿子,比你大一岁,叫博文。"妈妈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下一周我们就搬过去住,离一中很近,你会多个哥哥..."
后面的话江语棠没太听清。挂断电话后,她站在校门口等司机来接,看着其他同学被父母围着嘘寒问暖,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王叔开着家里的黑色轿车准时出现。江语棠拉开车门,把书包扔在后座,整个人陷进真皮座椅里。
"小姐考得怎么样?"王叔从后视镜里看她。
江语棠“还行。”
江语棠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王叔还想问点什么,但江语棠直接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了。
那天晚上,妈妈很晚才回家。江语棠躺在床上,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然后是妈妈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清脆声响。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一周后,江语棠和妈妈正式搬进了杨家的别墅。
搬家那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新房间,地板亮得能映出人影。江语棠蹲在地上,把最后一摞书塞进书架,然后环顾四周——这个房间比原来的大很多,浅蓝色的窗帘,白色的书桌,连床单都是妈妈按照她的喜好新换的。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觉得陌生。
“棠棠,收拾好了吗?”妈妈在门外轻轻敲门,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江语棠“嗯,差不多了。”
江语棠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
妈妈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套新买的睡衣,“杨叔叔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博文也会来,我给你看过照片了。”
江语棠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睡衣的包装袋。
江语棠“哦…………”
妈妈似乎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紧张,就是一家人吃顿饭。”
—— 一家人。
这个词让江语棠心里轻轻颤了一下。她点点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江语棠“好。”
晚上七点,餐厅的灯光柔和地洒在长桌上。杨叔叔订了一家私房菜馆。
妈妈早就进了包厢,而江语棠找了个借口去卫生间调整了一下状态才来到包厢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估计是为了她开的。
她也懒得动手去推门,直接抬腿想轻轻的踹开,门却突然被拉开了,江语棠看见门打开,正对上杨博文的脸和他有些惊讶的神色,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衬得肤色冷白,眉眼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意。
她一个踉跄,身体猛地前倾,眼看就要脸朝下摔进去—— 下一秒,一只手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腰。
谢天谢地,不然她可能会给他献上一个劈叉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
而等江语棠从失重中稍稍冷静下来,鼻尖蹭过衬衫的布料,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着一丝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愣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正贴着杨博文的胸口,甚至能听见他平稳的心跳声。
而她的腰——
他的手掌正牢牢贴在她的腰侧,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温度灼人。
江语棠连忙把滑到腿根的裙摆扯了扯,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别处。
杨博文“……”
杨博文察觉到江语棠那细微的扯裙子动作,低头望向怀中,只见她的脸颊与耳尖已然染上一层红晕。他目光微微一滞,随即无声地移开了视线。
那抹红晕仿佛悄然浸染了他的眼底,无论如何判断,现在的情况自己都应该回避。
可是如果这么做,妹妹会摔倒。
他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没直接松开江语棠。
杨博文“小心点。”
江语棠“嗯……”
杨博文“可以站的稳了吗?”
江语棠“可…可以……”
江语棠连忙后退一步,杨博文收回手,神色如常地侧身让她进去,仿佛刚才的触碰再自然不过。
江语棠坐在妈妈旁边,左边是杨博文。
“来,先喝点汤。”杨叔叔热情地给每个人盛了一碗,笑容温和,“这家店的招牌老火汤,很养胃的。”
江语棠“谢谢叔叔。”
江语棠低头喝了一口,汤确实很鲜,但她没什么胃口。
饭桌上,大人们聊着工作、新家的布置,偶尔问她几句学校的事。她一一回答,声音轻而礼貌,像个乖巧的提线木偶。
“棠棠,尝尝这个虾。”妈妈夹了一只油焖大虾放到她碗里,笑眯眯地说,“这家店的招牌,特别鲜。”
江语棠盯着那只红彤彤的虾,虾壳油亮,泛着诱人的光泽,可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最讨厌剥虾了。
虾壳会沾得满手油,指甲缝里还会残留腥味,怎么洗都洗不掉。以前在家,都是爸爸给她剥好,她只需要负责吃。后来爸爸不在了,她就干脆不吃虾了。
江语棠“谢谢妈妈。”
她小声应着,用筷子尖轻轻拨了拨虾,没动。
妈妈正和杨叔叔聊着工作上的事,没注意到她的犹豫。江语棠抿了抿唇,索性把虾推到碗边,准备等会儿偷偷夹出去。
就在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手上套着一次性手套——是杨博文的手。
他动作自然地把她碗里的虾夹走,放到自己面前的空碟里,开始剥虾。
江语棠愣住了。
杨博文剥虾的动作很熟练,指尖轻轻一掰,虾头分离,再沿着虾背一划,完整的虾肉就脱壳而出。他全程没说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只是顺手做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剥好后,他把虾肉重新放回她碗里。
杨博文“吃吧。”
江语棠盯着碗里雪白的虾肉,喉咙突然有点发紧。
江语棠“嗯……谢谢哥哥。”
她小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杨博文“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可江语棠却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饭局结束后,杨叔叔去结账,妈妈去洗手间,包厢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语棠低头玩着手机,假装没注意到身旁的视线。
杨博文“不喜欢吃虾吗?”
他突然开口问道。
江语棠手指一顿,犹豫了两秒,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杨博文“那下次直接说。”
杨博文“不用勉强。”
江语棠“……我只是懒得剥。”
杨博文“嫌麻烦扔给我剥就好了。”
江语棠“好……谢谢。”
——
手机消息提示音将她拉回现实。杨博文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下午两点,小区门口见。"
简短的几个字,她却反复读了三遍。
下午,江语棠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她穿着浅蓝色连衣裙,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发尾随着脚步轻轻摇晃。阳光依然灼热,树荫下的长椅上,杨博文已经等在那里。
他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单肩背着深灰色书包,正在看一本口袋书。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远看去像一幅印象派的画。
江语棠“抱歉,久等啦。”
杨博文合上书,抬头看她。
杨博文“没有很久,刚到。”
他站起身,从书包侧袋掏出一瓶冰镇柠檬茶递给江语棠。
杨博文“给。”
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她小声道谢,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驱散了夏末的燥热。
文具店里挤满了开学前采购的学生。杨博文从货架上取下两本活页笔记本。
杨博文"这个好用,可以随时加页。"
江语棠看了看价格标签,犹豫道。
江语棠“有点贵……”
杨博文"但能用很久。"
他已经把本子放进购物篮。
杨博文"比用不了多久就换新划算。"
结账时,他掏出学生证打了折。走出店门时,天空忽然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
杨博文“要下雨了……”
杨博文抬头看了看天色
杨博文“我们得……”
话未说完,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他迅速从包里掏出外套撑在两人头顶,拉着她跑进路边的便利店。雨势越来越大,很快在地上汇成小溪。
杨博文"看来得等一会儿了。"
他抖了抖湿漉漉的外套,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江语棠也好不到哪去,裙摆和运动鞋都湿了大半。便利店空调开得很足,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杨博文皱眉,走到热饮柜前买了两罐热奶茶。
杨博文"暖暖手。"
他们站在窗前看雨。江语棠捧着温热的罐子,突然问他。
江语棠你当时......知道要有新妹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杨博文沉默了一会儿。
杨博文"像收到一本没拆封的书,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但隐约期待是个好故事。"
雨声渐小,阳光重新穿透云层。他们走出便利店时,地上积水中倒映着破碎的彩虹。杨博文忽然停下脚步。
杨博文“等一下。”
他蹲下身,替她系好松开的鞋带。江语棠低头看着他乌黑的发顶,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公交车上,她困得直点头。朦胧中感觉有人轻轻将她的脑袋引向一个温暖的依靠。半梦半醒间,她闻到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