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在屋檐上化成细流，滴滴答答敲着玻璃窗时，张函瑞的书桌抽屉里，躺着一封没贴邮票的信。信封边角被指尖摩挲得发皱，收信人那栏只画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和张桂源补在她演出服上的徽章，是同一个形状。
杨博文又在对着抽屉发呆？
杨博文抱着相机走进来，镜头上还沾着窗外的潮气。他刚去了趟学校的旧礼堂，据说年后要重新翻修，想最后拍组照片留作纪念。屏幕里闪过空荡荡的舞台，聚光灯落满灰尘，却能清晰看见地上残留的亮片，像被遗落的星星碎屑。
张函瑞慌忙合上抽屉，指尖碰到信壳的弧度，心跳漏了一拍。
张函瑞没什么。
他抬头时，看见杨博文镜头里映出自己泛红的耳根。
张函瑞礼堂是不是很空？
杨博文嗯。
杨博文调着焦距，突然把镜头转向他。
杨博文但我拍到个好玩的。
杨博文你看舞台侧台的墙，有人写了字。
照片里的墙皮有些剥落，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月光”两个字，旁边画着把小吉他，弦上还挂着个简笔画的创可贴。张函瑞认得那笔迹，和陈浚铭笔记本上的草稿如出一辙。
杨博文陈奕恒肯定看见的。
杨博文（杨博文笑着说）陈奕恒吉他包上总挂着支铅笔，说怕灵感来了没处记。
话音刚落，手机就震了震，是左奇函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巷口的热汤面店挂出了“春节休业”的牌子，下面用红笔写着“初八见，骨汤备好”。
杨博文左奇函说要去买鞭炮，问我们去不去。
杨博文晃了晃手机，屏幕光照亮他眼角的笑纹——那天在伞下，左奇函凑在他耳边说的“你的镜头里，我的影子好像总挨着你”，此刻还像颗糖含在舌尖，甜得发涨。
张函瑞摸出手机，看见张桂源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我妈腌了糖蒜，要不要来拿点？”后面跟着个龇牙的表情。他指尖悬在屏幕上，突然想起落雪那晚，张桂源帮他解演出服扣子时，指尖蹭过他腰侧的暖宝宝，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像春天提前探了个脑袋。
去张桂源家的路上，积雪被踩得咯吱响。张函瑞抱着玻璃瓶走在他身边，糖蒜的酸甜气混着他身上的皂角香，把冷风都染得柔和了些。
张桂源演出服洗了吗？
张桂源金粉没掉吧？
张函瑞没掉。
张函瑞低头踢着雪块。
张函瑞我妈说要裱起来当纪念。
其实是他自己偷偷收进了衣柜最上层，怕洗坏了那些补上去的金粉——那晚后台灯光太暗，张桂源的指尖被针扎了好几下，血珠滴在布料上，又被他慌忙用纸巾擦掉，只留下一点浅淡的痕迹。
陈浚铭在陈奕恒家的阳台上发现那把吉他时，弦上正缠着根红绳。
陈浚铭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
他伸手去碰，被陈奕恒按住手腕——和落雪那晚一样的力道，只是这次掌心的温度更烫些。
陈奕恒楼下老太太说，过年挂红绳能保平安。
陈奕恒的目光落在他手背上，那里的创可贴早就换过新的，却还是留下个浅浅的印子。
陈奕恒上次在舞台上，你是不是忘词了？
陈浚铭的耳尖腾地红了。其实没忘，只是看见陈奕恒抬头时，睫毛上落着点舞台灯的光晕，像沾了层碎金，他突然就想多望一会儿，连台词都在舌尖打了个转。
陈浚铭才没有。
他嘴硬着去够吉他。
陈浚铭借我弹弹呗，新学了首曲子。
和弦漫出来时，陈奕恒靠在栏杆上听。阳光穿过积雪，在陈浚铭的发梢镀上层暖黄，他弹到某段重复的旋律时，指尖突然顿了顿——是那晚在口袋里，陈奕恒敲在他手背上的节奏。
左奇函把鞭炮摆成个圆圈时，杨博文举着相机退到巷口。
左奇函离远点，别炸着镜头。
左奇函冲他喊，手里的打火机火苗跳了跳。
杨博文怕什么。
杨博文按下快门。
杨博文我这镜头可是防摔的。
其实是怕离得太远，拍不清左奇函笑起来时，眼角那颗小小的痣。
鞭炮响起来的瞬间，张函瑞下意识往张桂源身边靠了靠。张桂源伸手挡在他耳边，掌心的温度混着糖蒜的酸甜气，让他想起演出那天腰侧的暖宝宝。
张桂源捂住耳朵。
他的声音隔着掌心传过来，有点闷，却像根羽毛轻轻搔在心上。
张桂源别吓着。
陈浚铭的吉他声突然停了。他听见巷口的鞭炮响，转头时，看见陈奕恒正望着楼下——张函瑞和张桂源挨在一块儿，左奇函正抢杨博文的相机看照片，四个人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短，像团揉在一起的糖。
陈浚铭明年雪落时，还去舞台上弹这首曲子吗？
陈奕恒转头看他，睫毛上的阳光落进眼里，亮得像那晚的聚光灯。
陈奕恒好啊。
陈奕恒但这次换你写词，得把‘月光’改得再甜一点。
张函瑞回家时，发现口袋里多了颗糖，银纸包装的，和陈浚铭那天揣在陈奕恒兜里的一模一样。他捏着糖上楼，看见书桌上的信还躺在抽屉里。这次他没再犹豫，拆开信封，笔尖落在纸上时，突然想起落雪那晚舞台上的灯光——原来有些没说出口的话，早就藏在彼此的目光里，像春天的种子，只等着积雪化尽，就破土而出。
窗外的雪彻底化了，屋檐下滴着水，敲出轻快的调子。六个人的对话框里，左奇函发了张鞭炮炸开的照片，杨博文紧接着发了张抓拍的侧脸，张桂源晒出刚出锅的糖蒜，陈奕恒拍了张吉他上的红绳，陈浚铭回了个弹吉他的表情包。
张函瑞对着屏幕笑了笑，在信的末尾添了句
张函瑞春天来了，要不要一起去礼堂看看？听说那里的樱花开了会很好看。
收信人那栏的星星旁边，他又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也许不用等到下一个冬天，有些心愿，在春天就会悄悄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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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恋铭心198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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