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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命运总是那么好笑(下)

唐亚:短篇合集

晨光熹微,海面洒满细碎的金芒,波光粼粼犹如撒了一层细沙。唐晓翼双手用力一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长响,带着些许沧桑的回音。咸湿的海风夹杂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他微微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那股味道像是把整个大海揉进了鼻腔。

亚瑟和小晴儿正蹲在不远处的泥地上,身影映衬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又起风了。”唐晓翼的目光越过翻涌的浪花,声音低沉却透着一丝熟悉的倦意。小晴儿抬起头,袖子随意抹过额头上的汗珠,留下一道浅浅的泥印。她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今天依旧是甜粥哦~”

“能不能换一个啊!”唐晓翼抬起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夸张的无奈,眉头皱得快要打结。

日子平淡如水,每一天都像被海浪冲刷过的沙滩,干净而简单。小村庄的日子总是按部就班,从未被打乱。三个人各自忙碌着,动作间却透着一种奇妙的默契,仿佛连呼吸都在同一频率上。没有人提起过去,也没有人追问未来,只是偶尔交错的目光中,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们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在海边的小村庄里,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与往昔并无二致。海浪轻柔地拍击着岸边,海鸥于天空中盘旋、鸣叫。而他们,就在这平凡的氛围之中,缓缓开启每一天。

“晓翼哥哥,我和亚瑟哥哥去帮忙了,你好好待着,等我们回来!”小晴儿一边说着,一边将小手拢在嘴边,俏皮地比作了一个喇叭的形状,声音清脆又带着几分稚嫩的认真。

“知道了。”唐晓翼挥了挥手,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自打受了几次伤后,亚瑟与小晴儿便如影随形地守在他身边,生怕他又突然晕倒。小晴儿的关心总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而亚瑟却不同。他的关怀如同涓涓细流,隐匿在那些不易察觉的细节里,无声却深刻。

唐晓翼百般聊赖地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惬意地享受着阳光的沐浴。他抬起手,轻轻挡在眼前,试图遮住那过于刺眼的光线。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隐约可见几道淡淡的伤痕,像是某种不经意间留下的痕迹,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些究竟是从何而来。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带着几分暖意,却也让他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明的空茫。

“真是无聊,有什么可以做的呢?”唐晓翼慵懒地瘫靠在椅背上,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四周。忽然,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竹篓闯入了他的视线。他隐约记起,某个夜晚,小晴儿曾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嘴里不停地念叨要吃山腰间的浆果,还翻来覆去提了好几次。那时,唐晓翼又受了伤,躺在床上养伤。小晴儿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干脆搬了进来,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反正都是一家人嘛!”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丝笑意。

说干就干,唐晓翼轻轻拍了拍手,动作干脆利落。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向角落伸手提起那只竹篓,转身便朝外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唐晓翼的身体仿若骤然失去了所有的掌控,宛如千钧重负般猛地砸向地面。手中的竹篓亦随之他的动作,骨碌碌地滚落到一旁。唐晓翼试图挣扎着起身,却惊觉全身竟全然不听使唤,僵硬得如同被冰封一般无法动弹。那种感觉较之以往愈发严重,此次他无比清晰地察觉到,仿佛有人手持沉重的锤头,将他全身的骨头一一敲碎,而后又肆意地重新拼接起来。他的心脏犹如被一只巨手狠狠地攥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无尽的剧痛。口鼻之中,似有温热的液体悄然流进,那液体顺着鼻腔缓缓流入肺部,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灼痛。疼痛、窒息与耳鸣交织在一起,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唐晓翼想要放声呼喊,却发觉喉咙仿佛被禁锢,竟发不出丝毫声音。他的意识在痛苦中渐渐模糊,如同陷入了一片混沌的迷雾。在迷迷糊糊之中,他仿佛看到那扇门似乎被缓缓推开,隐隐约约有人在他的耳畔呼喊着他的名字,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虚幻而又缥缈……

“晓翼,晓翼!”

“晓翼,快醒过来!”

唐晓翼猛地睁开双眼,视线被一片幽蓝占据,冰冷的水流包裹着他的身体。粗壮的树干横陈在水底,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而他正置身在这片陌生的水域中。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奋力划动四肢,朝着水面游去。他破水而出,肺部火辣辣地灼痛,大口喘息着,随后无力地倒在湿滑的地面上,胸口剧烈起伏,贪婪地汲取着每一丝空气。

“成功了,晓翼,你的渐冻症好了!”一只体型硕大、身长两米有余的白狼缓步走到唐晓翼身旁,毛发如雪般纯净,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辉。它低下头,用温热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唐晓翼的手臂,动作中透着难以掩饰的亲密与关切。

“洛……基?”唐晓翼缓缓扭过头,目光落在洛基身上,仿佛害怕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他迟疑地伸出手,轻轻触碰洛基那柔顺的毛发。直到掌心传来真实的质感,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回来了,一切并非幻觉。

“嗯,已经两年了,你终于醒来了。”洛基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它的目光落在对方脸上,那久违的神情像是压抑了许久的等待终于得到了回应。两年的时间并不算短,每一个日夜的期盼与不安此刻都化作了一声简单的叹息,融入这短暂却意味深长的话语中。

“两年了……亚瑟现在怎么样了?我必须去找他!”唐晓翼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撑起身子,试图站稳。然而,他的腿仿佛还不属于他一般,刚迈开一步,整个人便向一旁倾倒下去。幸好洛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才让他免于狼狈地跌倒在地。这具身体,显然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洛基轻轻托起唐晓翼,将他安置在自己背上,低声说:“要不,先回唐人街?你……”声音微顿,剩下的话语似被风吹散,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迟疑消散在空气里。

“不,去亚瑟那边。”唐晓翼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洛基的话语,神色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洛基了然于心,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朝远方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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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这是要干什么?”两名身穿警卫制服的男人伸手拦住了正欲登船的唐晓翼,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

唐晓翼微蹙眉头,声音冷淡却不容置疑地吐出几个字:“我找亚瑟。”

“哈哈哈,天哪!你以为你是谁?还想见船王?”身材微胖的警卫一手握着警棍,另一手指向唐晓翼,脸上满是讥讽与轻蔑的笑容。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岸上回荡,仿佛将唐晓翼的自不量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唐晓翼的话音未落,便被另一道突兀响起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那声音凌厉而急促,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瞬间将场上的气氛拉紧到了极点。

那是一位身着剪裁得体职业装的高挑红发女性,每一步都带着自信与从容,鞋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她走近警卫,微微仰起头,目光沉稳却不失精明,“工作时间吵吵闹闹的像话吗!”

“言,言秘书,我们没闹,是这个疯子,他吵着要见船王!”

唐晓翼愣住了,“疯子?”他缓缓转头看向水面,倒影中的人确实狼狈得不像样。全身早已湿透,衣衫因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而显得黯淡无光,脸色也苍白得可怕。他心中暗自懊恼,这样的状态实在不该就这样出现。然而,即便如此狼狈,他依旧抑制不住想要见到亚瑟的强烈渴望。此刻,他站在原地,难堪与迫切的情绪交织在心头,令他一时无法动弹。

“疯子?”那位名叫言秘书的女子顺着警卫所指的方向望去,瞬间怔住,“!晓……唐晓翼!”她快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唐晓翼的手臂,神情复杂难辨。目光扫过他那湿透的衣服,她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是轻轻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言秘书冷冷地扫了一眼警卫,语气中透着不可置疑的威严:“工作手册第三条,用心服务好每一位乘客,这应该是最基本的要求。惩罚措施想必你们都清楚得很——哼,如果再让我发现类似的情况,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你们可以直接卷铺盖走人!”

“明白了,我们真的明白了。实在抱歉!”两名警卫忙不迭地向唐晓翼低头道歉,神情间满是慌乱与懊悔,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略显得局促。

唐晓翼凝视着眼前的女人,目光深邃却透着一丝迷茫,脑海中仿佛蒙上一层薄雾,怎么也拼凑不出与她曾经的交集。言秘书静静地站在那里,神情忧伤而复杂,像是一幅浸满沉郁色调的油画。片刻之后,她猛然回过神来,带着几分慌乱和急切对唐晓翼说道:“我带你去见船王。”

话音刚落,她便紧紧拉起唐晓翼的手,朝着船的方向疾步奔去。红色的发丝在风中扬起,如同跳动的火焰,牵引着唐晓翼的目光。他的手被握得微微发热,心底似乎有某个模糊的念头正在浮现,却一时无法抓住。那隐约的预感如潮水般漫上心头,却又在转瞬间被奔跑的急促脚步声冲散。

“唐先生?您终于回来了!”博朗逊的目光在看到被言过带进来的唐晓翼时,顿时亮了起来,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惊喜与如释重负。

“博朗逊,你先带他去整理一下,随后把他带到……”言过在博朗逊耳边低声吩咐,语气轻得如同一缕飘散的雾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博朗逊微微点头,神情间带着几分恭敬,随后朝唐晓翼深深弯腰一礼,随即转身引领他前去收拾。

言过凝视着唐晓翼的背影,直至那抹身影完全隐没在视野尽头,她才如梦初醒,转身投入到准备工作中。一切就绪之后,她缓步来到办公室门前,轻轻叩响了门扉。

“请进。”她轻轻推开房门,看见两侧沙发上各自端坐着一人。微微鞠了一躬,低声说道:“打扰了。”随后,她迈步走到亚瑟身旁,俯下身,轻声细语地述说起来。

亚瑟听罢,缓缓站起身来,正欲迈步离开,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合作商那带着几分疑惑的目光。他略一迟疑,随即朝对方露出一个歉然的微笑,微微欠身以示礼貌,而后开口说道:“您的项目,我已仔细看过,确实令人印象深刻,非常不错。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合作能够顺利且愉快。”

“合作愉快。”合作商站起身,向亚瑟伸出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亚瑟也随即起身,伸出右手与对方相握。

亚瑟与言过并肩而行,原本并不算遥远的路程此刻却仿佛被拉长了许多。两人默然无语,只有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整个氛围沉闷得如同被浓雾包裹。

亚瑟停在书房门口,脚步像被钉住了一般,迟疑着没有再往前迈。他的眉梢微蹙,心中翻涌着不安的念头——万一他……正犹豫间,言过察觉到了亚瑟神色间的异样,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了房门。

亚瑟立在门边,目光落在窗前那个出神的少年身上。海风轻拂,帘幕如薄纱般扬起又落下,将少年的身影衬得朦胧而虚幻。隐约间,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雅的玫瑰花香,那甜而不腻的气息仿佛为这静谧的画面添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令人心头微动。

少年闻声转过身来,当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映入眼帘时,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眼中瞬间盛满了笑意,仿佛连周围的世界都因这一刻的重逢而变得明亮。

“晓翼/亚瑟,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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