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翼被亚瑟半拖半扶着,脚步虚浮地朝家的方向挪去。夜幕低垂,风声轻拂,他的掌心忽然传来一阵温热,像是某种液体正悄然滑过。他低头一看,瞳孔猛地一缩——鲜红的血正从亚瑟洁白的手腕上涌出,顺着指缝滴落在地,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嗒嗒”声。几乎是本能般,他迅速伸手紧紧按住那处伤口,指尖触及的温度让他心头一震,连呼吸都被染上了一层沉闷的气息。
亚瑟的神情却依旧平静,仿佛一切不过是生活中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他低下头,声音低沉而平稳,像在问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你看到它了?”话语中没有追问的意味,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早已预料到结果的淡然。
“嗯……”唐晓翼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眉头紧蹙,目光死死盯住那不断渗血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滑落,在地面上晕开一朵又一朵暗红的花。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一个有效的止血办法。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拉得无限漫长,每一秒都像是一根紧绷的弦,令人心跳加速。
“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了。”亚瑟轻声开口,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但他的手指却不自觉地往下拉了拉袖口,试图将已经显得苍白的手腕完全遮住。
唐晓翼垂下眼帘,没有再追问。亚瑟的动作虽微小,却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刻意,仿佛那被布料掩住的肌肤之下隐藏着什么不愿示人的秘密。他的心里翻涌起追问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压下了这份念头。毕竟,他刚刚做错了事,此刻的沉默,或许比任何言语都更为合适。
到了院子门口,小晴儿像只灵巧的小兔子一样猛地冲了过来。“亚瑟哥哥……晓,晓翼哥哥怎么了?”她一边焦急地扶住摇摇欲坠的唐晓翼,一边抬头望向两人,声音里满是担忧。
“小晴儿,你先扶他躺着,我去请大夫。”亚瑟松开手,转身朝外跑去。夜色中,他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昏暗之中,只剩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唐晓翼躺在床上,全身疼痛难忍,他咬牙对小晴儿说,让她在门口等亚瑟,自己想休息一会。小晴儿握紧唐晓翼的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听话地站在门口。
“呼—”唐晓翼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但一动,全身骨头就像被针扎似的疼。他感觉到心脏跳动缓慢,仿佛跟随着每一次呼吸上下起伏。唐晓翼看着屋顶,忽然笑出声来,“好狼狈啊…”
他总想着要拯救亚瑟,却总是痴心妄想。无论穿越还是做梦,都那么可笑。他动不了那些村民,护不了亚瑟。他夸大其词,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他……什么都做不了。
命运总是那么好笑,一如既往。十岁时,他充满激情,像翱翔天空的鹰无拘无束,却被现实狠狠打击。“是渐冻症,只有三年时间,好好过吧。”一句话,让他的身前只剩下一道有着防盗网的窗,身后是无数叹息声。他开始恨天恨地,最恨命运。他不愿说话,呆呆地望着天,做着自由的梦。
“我想出去。”
“我想去一个散满星光的神秘花园!”
“我不想待在这,不想慢慢熬,我想做有意义的事。”
良久,唐晓翼回过头,目光扫过病房里的众人,唇角悄然扬起一抹笑意:“那么,要不要趁现在逃出去?来场真正的冒险。”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坚韧,仿佛外面的世界正等待着他们去揭开未知的帷幕。
一句迈向冒险的豪言,令四位不甘屈服于命运的少年一拍即合。他们悄然逃离医院,怀揣对未知的渴望,义无反顾地奔向未来。短短三年光阴未满,“羽之冒险队”的名号已然传遍四方,成为无数人心中的传奇。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先是于飞飞,接着是希燕,最后竟连伊戈尔也未能幸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每一次离别都像是一把钝刀,缓缓割裂他的心。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紧紧抱着他们,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些什么,可怀中的温度却终究一点点流失,徒留冰冷的虚空。
十六岁的唐晓翼戴上面具,将悲伤深藏于眼底,用冷静与智慧指引着DoDo冒险队一步步成长。这一年,他遇见了一群和他们同样热血澎湃的少年,也邂逅了一个让他永生难忘的身影。然而此刻,他的心却仿佛燃尽了最后一丝火焰,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恨意早已消散,只愿一切能就此平静地继续下去。但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他的手失去了知觉,身体也不再听从使唤。他知道,自己终将踏上那条无法回头的路。可越是临近,恐惧便越深——那些牵绊、那些未竟之事,像无形的锁链把他牢牢束缚住。即便如此,他依旧无力挣脱宿命的安排,只能任由时间推着他向前走去。
“愿下辈子,我们都平平安安,得尝所愿。”
爱琴海,那片蔚蓝的海域,既是令人心醉的天堂,也是令人窒息的炼狱。唐晓翼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怀揣着改变亚瑟命运的决心,却发现自己连自身的轨迹都无法扭转。他如同一个被桎梏的旁观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无力插手,更无力改变。那些波澜壮阔的命运洪流,在他指尖滑过,却始终遥不可及。
唐晓翼轻阖双眼,思绪如乱麻般缠绕心头。他想不明白,若自己什么都无法做到,那存在的意义又在何处?难道只是为了目睹自己的狼狈不堪吗?这一念头像是一根细小而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他的内心,令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与迷茫。
“亚瑟哥哥!”小晴儿朝亚瑟挥了挥手,见一旁的大夫依旧慢悠悠地挪着步子,不由得心头一阵焦急。她快步走到大夫身后,双手用力推着他的背,“快点呀,别磨蹭了!”大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推,踉跄着向前迈了几步,终于加快了些许速度,朝着屋内挪去。小晴儿则像只灵巧的小雀儿一般,从另一边绕到前头,飞快地溜进了屋。
“哎呀呀,小姑娘,何必如此粗鲁呢?”大夫轻摇着头,手指捋过那垂至胸前的长须,目光里透着几分无奈与慈祥,随即一声叹息逸出唇边。
“你要是再不快点,我可要让你见识一下更粗暴的手段了。”小晴儿指着唐晓翼,冲着大夫高声喊道,语气里满是急切与威胁。
“嗯嗯嗯。”大夫匆匆上前扫了一眼,随即转过身,对亚瑟和小晴儿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催促,“你们先出去吧,围着这么多人反而影响我做事。”
小晴儿刚欲开口,却被亚瑟一把拉住。她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轻轻点了点头:“好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中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难过,又像是隐忍,但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跟着亚瑟走出门。
“小生感觉如何?”大夫坐在床边握着唐晓翼的手腕把脉。
“还好,只是全身都疼得厉害,怎么解决?”唐晓翼低声说道,手掌缓缓握成拳,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似乎在隐忍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他的声音虽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那疼痛正悄然啃噬着他的意志,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小生,大致无妨,只是水土不服罢了,还是尽早离开此地为妙。”大夫缓缓收回手,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仿佛这方土地藏着无形的锋芒,令人难以久留。
“呵。”唐晓翼唇角微扬,轻笑出声,“我走南闯北,什么风土人情没见过,怎会水土不服?你该不会是个庸医吧。”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像是在讥讽对方的多此一举,又隐隐透出几分不羁与自信。
大夫没有反驳,只是抬手轻拍了拍唐晓翼的肩膀,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青瓷瓶。他将瓶子倾斜,倒出一粒药丸,神色平静地说道:“你若执意如此,我也无法阻拦。小生他日若有缘,再会吧。”语调虽淡,却透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深意,仿佛是告别,又似是叮嘱。
唐晓翼接过开始打量这颗药,“小生如果以后还痛,服用这个,能好受些。”说完,大夫转身打开门,让门口的人进来。
“晓翼哥哥,你还好吗?”
“无妨,那老者故作高深,只道我不过是水土不服,倒也没甚大碍。”
“小生,因果相循,尘世如潮,沧桑历尽方得醒悟,遮天蔽日的迷障终将散去。”大夫抚须轻叹,目光深远而沉静,仿佛看透了世间万象。他的声音低缓却不失力量,似从岁月深处传来的一缕回响,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悲悯与通透。
大夫扫了几眼屋内的三人,便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连脚步声都显得格外轻浅,仿佛不愿惊扰这片空间中弥漫的温馨氛围。
“有缘即可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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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