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别墅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了,暖黄的光漫过两人沾了点灰的鞋子。
江熠先把林野扶到换鞋凳上坐好,弯腰给他解鞋带,指尖碰到脚踝处的绷带时放轻了动作:“别乱动。”
林野“嗯”了一声,看着他把自己的脏球鞋摆到鞋架最下层,又从鞋柜里翻出双看着很可爱的拖鞋,替他套在脚上。
客厅的落地灯亮着,茶几上放着早上切好的草莓,红得发亮。
江熠扶着林野往沙发挪,路过电视柜时,顺手捞起遥控器打开空调,风向特意调向天花板:“别想对着吹,会感冒。”
“江熠你什么时候这么老妈子了?”林野挑眉,随手从果盘里捏起颗草莓,红亮的果蒂还垂着点水珠,被他就势叼在齿间,说话时含糊不清地漏着气。
江熠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平地落在他身上,像在看什么不值当的玩意儿。
“那你做饭?”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听不出情绪,“我记得你昨天说想试试。”
林野嘴里的草莓还没嚼完,被这句话堵得差点呛着,脸颊微微发烫,含糊地把果肉咽下去,才嘟囔道:“我发现你这人特较真——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江熠没接话,转身往厨房走,路过他身边时,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力道不重,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纵容:“坐着别乱走,”然后又扔下一句,“乖点。”
“靠,”林野声音里带着点笑,指尖扒拉着被揉得乱糟糟的微分长碎盖,发梢支棱着翘起来几缕,“江熠你赔我帅发!”
江熠的声音有点模糊地传来:“本来也没多帅,乱了更顺眼。”
“你放屁!你就是嫉妒我比你好看。”林野的手指笨拙地想把翘起来的发丝压下去,结果越弄越乱。
——
江熠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抽油烟机嗡嗡转着,时不时传来锅铲碰撞的脆响。
林野在沙发上坐了没一会儿,就觉得这安静里透着股难熬的无聊——脚不能动,手边没球,连江熠都没空跟他斗嘴。
他咂咂嘴,先是摸出手机划了两下,刷到几条无关痛痒的消息,又觉得没意思,干脆从书包里翻出那本皱巴巴的复习提纲,翻开第一页,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知识点上。
没看两行他就开始发飘,那些公式像长了腿,在眼前晃来晃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厨房的抽油烟机停了,接着是碗碟碰撞的轻响,江熠的声音传过来:“吃饭了。”
林野的鼻子属狗的,闻到糖醋排骨就开始叫唤了。
“做这么香,想撑死我?”林野单脚跳着往餐厅挪,路过沙发时还不忘把手机揣进兜里。
江熠正把最后一盘青菜端上桌,闻言斜他一眼:“嫌香就别吃。”话虽这么说,却顺手拉开了他喜欢坐的椅子。
“不过我想知道这个脚扭伤后,能不能让你老实点。”江熠语气平平地丢出一句,眼神扫过林野还缠着绷带的脚踝。
林野正单脚往餐桌蹦,闻言差点崴了另一只脚,他撑着桌沿站稳,瞪圆了眼睛:“什么?江熠你居然是这样想的?!”
他拔高了声音,带着点被戳穿心思的恼羞成怒,“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省心?”
江熠把碗筷往他面前一放,拉开椅子坐下:“不然呢?暑假的时候出去玩,结果撞翻了宣传栏,后面赔了钱之后,你又出去玩,结果被狗……”
“行了行了打住!”林野赶紧打断他,一屁股坐进椅子里,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暑假是意外,意外懂吗?再说了,我现在不也没给你惹麻烦吗。”
江熠没接话,只是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了他的脚,视线在那圈缠着绷带的地方顿了顿,平静得像结了层薄冰。
这眼神看得林野莫名一哆嗦,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稳。“不是?”他有点心虚地往后缩了缩脚,“这也算?”
“……嗯。”江熠很老实地点头,夹菜的手没停,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认真,“你以为你还在自己家?阿姨会跟在你身后端茶倒水?”
“……”
林野被堵得没话说,悻悻地戳着碗里的排骨,心里把这人的“斤斤计较”腹诽了八百遍。
得,合着在这儿连动一动都得被他看入眼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班里谁的作业又被老师当众念了,到下周的球赛该怎么排兵布阵,碗里的饭菜见了底,窗外的天色也彻底暗透了。
林野把最后一口汤喝完,干脆往椅背上一靠,彻底摆烂了。
没受伤的脚晃了晃,摆明了就是不想动。
“吃饱了,”他理直气壮,“歇会儿。”
江熠收拾着碗筷,看他那赖在餐厅不走的样子,也没说话,只是把空碗摞起来时故意弄出点声响。
“诶对了,你还没有给我讲题。下周就竞赛了。”
“不急,等你洗完澡睡醒了再说。”
“?”
江熠看着他:“不是说歇会儿?累了就先睡觉吧。”
“……”
他妈……
这人是怎么做到一边怼他怼得毫不留情,一边又能这么自然地说出这种话的?
看出林野的不满,江熠收回目光。
“去洗澡,洗完教你。”
林野被他这句话勾得没了脾气:“知道了知道了。”
热水哗哗淌下来,冲走一身黏腻的汗味,也冲散了点白日里的浮躁。
等他穿好衣服出来,客厅的灯调暗了些,江熠正坐在地毯上翻书,暖黄的光勾勒着他低头的侧脸。
听见动静,对方抬头看过来:“过来。”
想到林野走路有点艰难,江熠还是起身过去把人扶过来。
复习提纲被摊开在两人中间,江熠的手指点在那道难题上:“你这里换个思路……”
窗外的月光漫过窗台,却融不进暖光的房子里。
林野听着他的讲解,偶尔插一句“不对吧”,江熠就停下来跟他掰扯,两人头靠得很近,呼吸都混在一起。
空调的冷气漫过了夏末的最后一点闷热,林野往沙发里陷了陷,鼻尖蹭到盖在身上的薄毯,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干净味道。
侧头看时,江熠正低头在草稿纸上演算,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空调的轻响缠在一起,倒比任何蝉鸣都更像夏夜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