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森林:揽月居

庞尊揣着一肚子躁火，身影“噼啪”一声闪现在翠竹亭外。亭内竹影筛风，颜爵正斜倚在石栏上转着墨色折扇，见他来，扇子“唰”地展开遮了半张脸，只留双狐狸眼弯着笑：“哟，这不是雷电尊者吗？怎么有空来我这清静地儿？莫不是又跟哪个仙子置气了？”

庞尊没好气地哼了声，一屁股砸在石凳上，银紫色电流在指尖窜得噼啪响：“少贫。”他本是想找个地方泄火，偏巧想起颜爵这老狐狸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本事，说不定能叨叨两句顺顺气。

颜爵收起扇子挨着他坐下，指尖轻点他紧绷的侧脸：“看你这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说吧，谁惹我们‘胖胖’不痛快了？”

“说了别叫我胖胖！”庞尊猛地拍开他的手，这外号跟了他几千年，偏颜爵每次叫都能精准戳中他的爆点。可话到嘴边，刚想骂那月光仙子碍眼，脑子里却突然闪过陆清绾坠湖前的样子——月白长裙被风掀得轻轻飘，额间淡蓝的月牙印记亮得像块碎玉，那双总温温柔柔的眼睛里，当时满是惊惶，连指尖都在发颤。

“啧，这表情，可不是跟人打架输了的样子。”颜爵眯起眼，折扇敲了敲掌心，“莫不是……伤着谁了？”

庞尊僵了下，别过头梗着脖子：“谁伤谁了？我就是跟个藏头露尾的仙子过了两招。”

“仙子？”颜爵挑眉，“仙境里的仙子我大多认得，能让你动这么大火气，还没认出来？”

“一身月光破魔法，银灰长发月白袍，看着就碍眼。”庞尊嘴硬，心里却别扭得厉害。他本是气那仙子带人类闯仙境，出手重了些，哪想到那人类变身者站在坡边，竟被余波震得掉下去了。湖水那么凉，她脸色本来就白，掉下去时还轻咳了一声，那声咳嗽细得像羽毛，挠得他心里发慌。

“月光魔法？银灰长发？”颜爵指尖顿了顿，折扇半开半合，“你跟他交手时，没感觉到他的威压？”

“威压？”庞尊愣了下，想起刚才那仙子动真格时，周身月光暴涨，硬生生震开他雷电的力道，那股压迫感虽没全力释放，却让他莫名觉得熟悉，像……像面对灵犀阁那几个家伙时的感觉。他嘟囔道：“倒是有点分量，跟圣级似的。”

颜爵“噗嗤”笑出声，摇着扇子道：“什么叫‘似的’？那便是圣级。仙境里能把月光魔法练到这份上，还久不露面的，除了月之森林那位，还能有谁？”

“月之森林那位？”庞尊皱眉，他只知道月之森林深处住着位厉害角色，几百万年没人见过真容，却没听说具体是谁。

“便是月王楚惟啊。”颜爵端起石桌上的茶抿了口，“那位主儿守着月之森林几十万年了，性子冷得很，除了传闻中的创世神，怕是没谁能让他踏出月之森林半步，而且他也很久没有出来过了。你倒是好，直接跟他打起来了。”

“月王？”庞尊猛地回头，眼睛都瞪圆了，“他就是月王？”难怪刚才那股威压那么沉，难怪他觉得那仙子身上有种生人勿近的威严，原来竟是那位传说中的月之国王。他突然想起陆清绾坠湖时，楚惟那瞬间冷得像冰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自己竟误伤了月王护着的人？

“不然你以为，谁能在仙境带着人类随意走，还敢跟你这雷电尊者叫板？”颜爵嗤笑，“那人类小姑娘，便是他的契约者吧？”

庞尊没说话，指尖的电流慢慢收了。他想起陆清绾被楚惟扶起来时的样子：脸色白得像纸，却还对着楚惟摇头说“没事”，声音轻得像风一吹就散，偏偏那双眼睛亮得很，没半点怨怼。心里突然跟塞了团湿棉花似的，闷得慌。

“她掉净水湖里了，被水王子救了。”他闷闷地说，语气软了不少。

“水王子出手，那便无虞了。”颜爵松了口气，又凑过来，“能让月王亲自护着，那小姑娘定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庞尊皱着眉回想，眼前又浮现出她额间的月牙印记在水里亮了一下的样子，像怕她冷似的。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就……挺弱的。跟个易碎的瓷娃娃似的，碰一下都怕碎了。刚才在湖边，她还跟我说不怪我……”

颜爵低笑起来：“庞尊啊庞尊，你这是愧疚了？”

“谁愧疚了！”庞尊炸毛，掌心“噼啪”响了声，却没再反驳。他突然站起身：“我去看看。”

“哎？你去哪看？”颜爵叫住他。

“月之森林！”庞尊丢下一句，身影一闪便没了踪影，连带着亭外的竹影都被电流惊得颤了颤。

颜爵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摇着扇子笑：“这别扭劲儿，还真是……”他低头喝了口茶，也起身跟上，“罢了，我也去凑个热闹。”

另一边，楚惟已带着陆清绾踏入月之森林。这里的月光是暖的，地面铺着会发光的月见草，两侧的树木枝桠间悬着淡蓝的星灯，风一吹，满林都是细碎的光。陆清绾被楚惟扶着，走在铺着花瓣的小径上，裙摆上的星纹与林间的光交映，连呼吸都平稳了些。

“前面就是揽月居了。”楚惟轻声说。不远处立着座竹制小楼，屋顶覆着月光石，门楣上悬着块木牌，刻着“揽月”二字，周身萦绕着柔和的结界——那是只有月之国王才能布下的守护结界，能隔绝外界一切恶意。

踏入结界的瞬间，陆清绾只觉一股暖意裹住全身，比楚惟的月光屏障更温柔。楚惟扶她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转身端来杯冒着热气的花茶：“这是月灵草泡的，能驱寒。”

陆清绾接过茶杯，指尖碰着温热的杯壁，抬头看向窗外——窗外是片盛放的月见花，粉白的花瓣在月光下泛着光，像落了一地星星。她轻轻抿了口茶，笑了：“这里真好，像住在月亮上。”

楚惟坐在她身边，银灰色的长发垂落在榻边，指尖拂过她额间的月牙印记，见那淡蓝的光渐渐亮了些，才松了口气：“以后想来，我常带你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叩声，伴随着颜爵带着笑意的声音：“月王殿下，许久不见，可否容我进来喝杯茶？”

楚惟眉头微蹙，陆清绾却好奇地抬头——她在楚惟的故事里听过颜爵的名字，知道他是灵犀阁的司仪。

楚惟：“进来吧。”

门被推开，颜爵摇着折扇走进来，目光先落在陆清绾身上，眼里闪过丝惊讶，随即笑道：“这位便是陆姑娘吧？在下颜爵。”他身后还跟着个不情不愿的身影，正是庞尊。

庞尊站在门口，眼神闪躲地瞥了眼陆清绾，见她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些，才松了口气，却别扭地别过头：“我就是……路过。”

陆清绾没想到他们会来，愣了愣：“颜爵先生好，庞尊先生好。”声音依旧温软。

颜爵在桌边坐下：“早听闻月王殿下守着月之森林，今日一见，才知这里竟藏着这般仙境。倒是庞尊，刚才还在念叨陆姑娘，非要拉着我来‘看看’。”

“你胡说什么！”庞尊猛地回头，耳根泛红，下意识看向楚惟，见他正淡淡看着自己，突然想起这人是月王，莫名有些心虚，补充道，“我就是……来确认你没事。毕竟是我误伤了你。”

陆清绾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眼——原来这位看起来凶巴巴的雷电尊者，也会不好意思。她轻声说：“真的不怪你，是我自己站得太靠边了。”

庞尊愣了下，看向她时，正撞见她眼里的笑意，像月光落在水面上，软乎乎的。只闷声道：“……下次小心点。”

楚惟端来两杯茶放在桌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二位若是来喝茶，便请坐。若是来探虚实，月之森林不欢迎。”

颜爵：“自然是来喝茶的。不过说真的，陆姑娘这般性子，倒真配得上月之森林的温柔。”他瞥了眼庞尊，见他偷偷盯着陆清绾手里的茶杯，眼里的笑意更深了——这雷电尊者，怕是真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