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阁

暖阁里燃着冰晶宫特有的暖玉灯，淡金色的光落在陆清绾搭在膝头的手背上，将她指尖那点因寒冷未褪的粉痕衬得愈发明显。

冰极白熊伏在她脚边，庞大的身躯挡住了从殿外渗进来的凉风，它时不时用湿漉漉的鼻尖蹭蹭她的裙角，像在确认她是否暖和。

她正借着灯光轻捻着袖口绣的月见草纹样——那是楚惟上次用月光丝给她补的，针脚细得几乎看不见——忽听见殿外传来折扇轻敲冰柱的声音，伴着一声温吞的笑：“小月牙在吗？我来借个人。”

陆清绾抬眸时，颜爵已掀帘进来。他换了件烟紫色的常服，玄意尾狐跟在身后，进门就往她脚边凑，尾巴扫过冰极白熊的耳朵，倒没像在正殿时那般较劲。

“刚跟胖胖吵了两句，耽误了些时候。”他折扇一收，指尖点了点暖玉灯，“这灯虽暖，终究不如灵犀阁的琉璃盏有意思——方才灵犀阁那边传了消息，有个人类去借灵犀之力，你要不要去瞧瞧？”

“人类借灵犀之力？”陆清绾微怔，灵犀之力是仙境至高力量，向来只由灵犀阁成员执掌，人类如何能去借？她心跳轻轻快了半拍，“是……叶罗丽战士吗？”

“大概率是，”颜爵点头，“去不去？我带你走灵犀门，快得很。”

陆清绾想了想，点头：“我去。”她起身时，又顿住，“得跟冰公主说一声，万一楚惟来找我……”

“正好，我刚从正殿过来，她还在那儿。”颜爵抬手，“一起去说吧。”

两人往正殿走，冰公主还坐在冰座上，指尖捻着冰雾。见他们进来，她抬眸：“怎么回来了？”

“冰公主，”陆清绾先开口，声音轻缓，“颜爵说灵犀阁有人类去借力量，我想跟他去看看。”

冰公主看向她：“你身子弱，灵犀阁气场强，能受得住？”

“没事的，”陆清绾轻声道，“我就在外围看看，不靠近。还有……若楚惟来找我，麻烦您告诉他，我去灵犀阁了，让他不必担心。”

冰公主沉默片刻，指尖的冰雾散了：“小白。”

冰极白熊从殿外走进来，低低应了一声。

“你去寻楚惟。”冰公主道，又看向陆清绾，“早去早回，灵犀阁不比冰晶宫，别乱走。”

陆清绾点头：“多谢冰公主。”

颜爵在一旁笑了：“还是阿冰细心。走吧，小月牙。”

陆清绾跟着颜爵往外走，玄意尾狐跟在她身侧，尾巴时不时扫过她的裙角。冰极白熊送他们到宫门口，才停下脚步。

“对了，”陆清绾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正殿方向，“冰公主，若舒言醒了，麻烦您告诉他我去灵犀阁了，让他别急。”

冰公主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颜爵扬了扬眉，没多说，只加快脚步带她往灵犀门去。“那人类敢去借灵犀之力，胆子不小，”他边走边道，“灵犀阁那几位老顽固，可不好说话。”

陆清绾轻声道：“能让她冒险去借，定是情况紧急。”

说话间，前方已出现泛着七彩光晕的灵犀门。颜爵侧身让她先过：“进去吧，到了阁外，你就在云阶上等着，我去看看是谁。”

陆清绾点头，迈步走进门内。穿过光晕的瞬间，她隐约听见身后冰极白熊低低的吼声，如果楚惟真的找来了——还好，冰公主会告诉他的。

灵犀阁内光线很暗，两侧立着的石像眼睛正依次亮起，幽幽的光在昏暗中晃动，瞧着有些发怵。

颜爵引着陆清绾踏过灵犀门时，云阶上的光晕还未散尽，阁内沉凝的气场已先漫过来。陆清绾下意识拢了拢袖口，裙摆星纹在幽光里微闪。

刚靠在石座边捻电弧的庞尊猛地顿住了手。“噼啪”一声，他指尖的银紫色电流窜得老高，眼神直愣愣落在那抹月白身影上：“你怎么在这？”声音里的惊讶没藏住，连带着石座上其他几尊石像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灵犀阁内的阁主们，除了颜爵、庞尊和水王子现了真身，其余几位都隐在石像之后，只留石像眼部的幽光昭示存在。此刻听见庞尊的话，靠西侧的一尊石像率先传来低沉的声音：“颜爵，你带了人类进来？”

颜爵摇着折扇上前一步，挡在陆清绾身侧：“诸位稍安，小月牙只是来看看，并非滋事。”

水王子端坐于水蓝色石座，蓝发垂落肩头，目光落在陆清绾身上时，想起上次净水湖救她时，她手腕那枚淡蓝的契约印记，虽不知她契约的是哪位仙子，却也淡淡开口：“她无碍。”

庞尊却没管这些，几步跨到陆清绾面前，眉头皱得死紧：“那家伙没拦着你？灵犀阁气场强，你身子受得住？”话是质问，眼神却不自觉扫过她的脸——比在月之森林时更白了些，连唇色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陆清绾被他问得愣了愣，刚想开口，颜爵已笑着打圆场：“胖胖，别吓着小月牙。她只是好奇。”

庞尊却没挪步，心里闷得慌。他想起上次在月之森林，自己失手让她坠湖，她呛水时那声细弱的咳嗽；想起她后来坐在揽月居软榻上，明明头晕还对他说“不怪你”；甚至想起刚才看见她时，第一反应竟是怕灵犀阁的威压压得她喘不过气——这些念头缠得他烦躁，却又说不出一句重话，只别扭地站在她身侧不远，像堵移动的“避雷墙”。

这时东侧一尊石像传来清冷的女声：“人类契约者踏入灵犀阁，不合规矩。”

颜爵折扇轻敲掌心：“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与寻常人类不同，诸位不必介怀。她就来看看。”说着引着陆清绾往阁门内侧站定，“站这，不碍事。”

陆清绾轻轻点头，往阴影里挪了挪。刚站定，便见王默从阁外走进来。

王默站在最中央的，她先朝八位阁主弯腰鞠了一躬，才开口说明来意，声音虽轻却很清楚：“各位阁主，我来是想借灵犀之力。曼多拉打开了通往人类世界的大门，现在人类世界危在旦夕，我们需要力量抵抗，保护大家。”

话落，灵犀阁里静了下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两侧石像的幽光还在明明灭灭，那沉默透着几分诡异，连空气都像凝住了似的。